閱讀文言﹕偽君子．真鬼魅
【明報專訊】偽君子好名，行為貌似忠正，不易察覺，人們受其蒙蔽、遭其暗算而不自知。歷代文人對偽君子皆深惡痛絕，像明代才子楊慎，就罵王安石是亂國的偽君子，他說：「真小人其名不美，其肆惡有限；偽君子則既竊美名，而其流惡無窮矣。」清代才子紀昀也一樣，喜歡借鬼狐故事奚落偽君子，挖苦假道學，就如下面這則〈老儒變幻〉。
〈老儒變幻〉《閱微草堂筆記》
淮鎮在獻縣(1)東五十五里，即《金史》(2)所謂「槐家鎮」也。有馬氏者，家忽見變異。夜中或拋擲瓦石，或鬼聲嗚嗚，或無人處突火出。嬲(3)歲餘不止，禱禳(4)亦無驗，乃買宅遷居。有賃居(5)者嬲如故，不久亦他徙。以是無人敢再問。
有老儒不信其事，以賤價得之。卜日(6)遷居，竟寂然無他，頗謂其德能勝妖。
既而有猾盜登門與詬爭(7)，始知宅之變異，皆老儒賄盜夜為之，非真魅也。
先姚安公(8)曰：「魅亦不過變幻耳。老儒之變幻如是，即謂之真魅可矣。」
註釋：
(1)獻縣：地名，今屬河北省滄州市。因漢代河間獻王封國在此，金天德三年(1151)，改地名為獻州，清代降為獻縣。作者紀昀即獻縣人。
(2)《金史》：書名，二十四史之一，元朝脫脫等撰，記載金代歷史，共一百三十五卷。
(3)嬲：[粵]音鳥，騷擾，戲弄。
(4)禱禳：禳，[粵]音陽，祈求消除災禍。禱禳，祈求鬼神降福除災。
(5)賃居：賃，[粵]音任，租借。賃居，租用房屋居住。
(6)卜日：擇日，挑選良辰吉日。
(7)詬爭：詬，[粵]音究，責罵。詬爭，吵架，辱罵爭吵。
(8)姚安公：紀容舒(1686-1764)，字遲叟，號竹厓，曾任雲南姚安知府。紀容舒是作者紀昀的父親，其時已逝，故作者稱「先姚安公」。
語譯填充：
淮鎮在獻縣東面五十五里，也就是《金史》所說的「槐家鎮」。鎮裏有戶人家(a) _____，家中忽然出現不少怪事，每到深夜，有時拋瓦丟石，有時鬼聲嗚嗚，有時無人的地方突然起火。折騰了一年有餘，沒消停過，馬家又是求神祈禱又是作法祛邪，都不管用，只好另買房子，搬出去住。有人租用馬家老屋，騷擾(b) _____，不久，也只好搬走。如此一來，老屋再無人過問。
有位老儒不信有這樣的事，用(c) _____買下老屋。挑個吉日搬進去住，屋子竟然毫無動靜，什麼怪事都沒有。很多人都認為，那是老儒(d) _____高，能鎮得住妖邪。
過些日子，有個奸惡的盜賊找上門來，與老儒吵了一架。大家這才知道，原來馬家老屋種種怪事，都是老儒(e) _____盜賊幹的，並非真有什麼鬼怪。
先父姚安公說：「鬼怪最拿手的，不過變幻而已。現在老儒變幻莫測，竟到這種程度，稱他為真正的鬼怪，也未嘗不可呀！」
【學習要點﹕古今字】
上古時期，漢字數量較少，一個字往往兼有幾個意義，為了區別一個字的多種意義，後人常常另造新字來代表其中一種，以分擔古字的職務，「古今字」由此產生。
所謂「古今字」，就是因時代先後產生的意義相同、形體不同的一組字，先出現的叫「古字」，後出現的叫「今字」。
「古今字」大致有兩類，且以本文用字為例，略加說明：
1) 今字為古字的本義而造
古字為假借義所專用，已失本義，故另造新字，代表古字本義。如：
?縣——懸
「獻縣」的「縣」，本義是「懸掛」，借用為「州縣」之「縣」；後加「心」另造「懸」字，以代表「懸掛」之本義。
?亦——腋
「禱禳亦無驗」的「亦」，本義是人的「兩腋」，借用為副詞，意思是「也」；後另造「腋」字，代表「兩腋」之本義。
?然——燃
「寂然」的「然」，本義是「燃燒」，借用為代詞，意思是「這樣」、「那樣」；後加「火」另造「燃」字，以代表「燃燒」之本義。
2) 今字為古字的引伸義而造
由於古字引伸的義項太多，今字分擔其中一項。如：
?見——現
「家忽見變異」的「見」，本義是「看見」，引伸為「顯現」、「出現」；後另取「現」字，專用為「顯現」、「出現」之義。因此，「家忽見變異」的「見」應讀為「現」，意思是「家中忽然出現怪事」，而不是「家中忽然看見怪事」。
?知——智
「始知宅之變異」的「知」，本義是「知道」，引伸為「智慧」；後另造「智」字，專用為「智慧」之義。故《論語?子罕》「知者不惑」的「知」應讀為「智」，意思是「智者不疑惑」，而不是「知道的人不疑惑」。
以上兩類的分別是：第1類古今字之間的意義已毫無聯繫；第2類古今字之間的意義仍有聯繫。
【實戰篇】
1.試判斷以下陳述：
老儒買通盜賊作怪，是為了謀取馬家的房屋。
□正確 □錯誤 □無從判斷
2.文中盜賊有哪些行為？
1. 與老儒吵架
2. 裝鬼嚇唬人
3. 與老儒勾結
4. 愛到處放火
A) 2、4
B) 1、3
C) 1、2、4
D) 1、2、3
3.姚安公對鬼魅有什麼看法？作者為什麼引用姚安公的評語？
文：香港中大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洪若震
插圖﹕鍾錦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