瑕疵 (張小雲)

[2011-11-25]

張小雲,曾當空姐,見盡各地美景和華衣美食,然後轉到舞蹈團做推廣,沉醉於魅惑迷人的藝術世界。及後發覺外在璀璨治療不到脆弱心靈,遂跑去念書當臨牀心理學家,幫助情緒病患者回復健康。 (mpwemilycheung@omghk.com)

從前的我,買一件新衣,一條線縫製得不夠直都覺得是瑕疵,硬要退換另一件。成衣屬大量生產,常有很多存貨給我選擇,於是總想買到「最好」的,例如布料的印花裁剪得最好看的那一件。如果穿了又弄污了、破損了,那怕是一個隱蔽的小洞,都感到衣物不再完美,好不安。

買到一件心愛的衣物後,愈喜歡的愈捨不得用。可是東西總會破舊,有形的事物會遺失,如果物件不太貴,例如一隻髮夾、一個化妝袋,有時會多買一個新的作後備,讓破爛了的時候可以立刻有替補,不怕貨品已斷巿。

曾以為這是「怪癖」,卻發現這其實是病人常有的經驗,而且不局限於某些對不整齊、不對稱的事物有強烈焦慮的強迫症病人。有好些男病人告訴我:他們買了一對新運動鞋,卻不捨得
穿,很不容易穿了,一落地便刮花,看着那道花痕,渾身不舒服,不想再穿,甚至想買一對新的。

現在的我,倒沒有那麼執着了。除非有很明顯的問題,否則,買東西時看上去可以便成,明白
到小瑕疵穿上身,除了自己誰留意到呢。買了新衣新鞋,第一時間搶着穿,免得有一天因為保持完美狀態把它擱置了,最後卻沒法享受它,變得本末倒置。折舊就折舊吧,這如人會老一樣自然。有趣的是,不知是否因為喜愛的物件使用多了,不會再步步為營,看着它們穿破、褪色、變殘變舊,卻不減對物件的愛護。能修補的會盡力修補,修補過程樂在其中,修好了,延長物件的壽命恍如額外賺了;不能修理的,也可以更釋懷地丟掉它們,讓它們功成身退。

最近修好的是一對心愛的耳環,因不小心跌在地上,把一粒水晶摔碎了,試過很多接着劑都不奏效,最後我買了另一對耳環,把它相類似的水晶部分全個換上去,如起死回生一樣,很有滿足感。

一個人為物件的缺陷耿耿於懷,恍如一張白紙不能容忍一點一抹的黑。試過在與人的關係上,為一些嫌隙、一些傷害而放棄一段感情,或者疏遠對方嗎?窩心的感情比愜意的物件更脆弱,也更難求,希望你我更懂得珍惜,不要為微不足道的事輕言鄙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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