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煒和,小學作文「我的志願」是要做科學家,結果科學家做不成,神推鬼哄當上腦神經科醫生。面對中年危機,開始投入科普寫作,希望一圓兒時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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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命途中,總會出現與自己相生相剋的宿敵,阻礙我們成就大業,就如周瑜遇上諸葛亮、福爾摩斯遇上Moriarty、哈利波特遇上石內卜。在醫學院二年級,我遇上了命中剋星Mr. McFarland,在下首位臨牀導師(大英帝國的外科醫生仍以Mr.為稱號)。第一眼見這蘇格蘭大鬍子已知他絕非善類,為了抗敵,我晨早便購置兩大天書―《Lecture Notes on General Surgery》和《An Aid to Clinical Surgery》,更書不離手,搭車在讀,上堂在讀,上病房在讀,去canteen也在讀。可是,McFarland偏要對我諸多留難,每次研討課,我已盡量縮到後排,但仍被殺個措手不及:「Mak,你躲不了的,讓大家見見你吧。」換來哄堂大笑。上臨牀課,我嘗試隱沒在人羣中,卻被一把抽了出來:「Mak,你走到哪裏去了?Chinatown?」
在跟隨McFarland那三個月裏,他對我可說是「見鑊抦鑊」,所有提問也極度刁鑽,讀了天書都頂不住,巡房也次次抽查我有沒有好好看病人,日復一日的挖苦,令我沮喪得每晚要聽着《明天會更好》才能入睡。最後,我索性搬進醫院宿舍,以爭取時間把每位病人也看過一遍;這原本為了應付McFarland的,結果成了我往後幾年的習慣。
時光飛逝,轉眼已到第五年的畢業試,當天病例為腹主動脈瘤破裂。一切準備就緒,這時,從布帳外走進來的考官竟是……McFarland!我心裏已涼了一大截,沒法了,唯有硬着頭皮向他稟報患者病史、示範臨牀病徵等等。半小時的簡報完畢後,心想今次死梗了,但McFarland的評語卻是出奇的正面:「咁咪幾好囉,不再是以前那個只顧讀書、少見病人的Mak喇。」說完便轉身走了——就是這樣,這位「宿敵」便在我生命中從此消失。
今天,筆者已角色對調成為導師,不少同學更視我為宿敵,我不屑假裝友善來博取你們的歡心(和那些什麼教學獎),反而不惜極盡刻薄之能事,甚至教女同學淚灑當場,因為我有責任要你們明白,小朋友長大了便不再受到保護,將來當上醫生後,上司、病人、家屬以至整個社會,是不會對你客氣的。
誰才是閣下真正的宿敵?下期話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