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樂有味：書要讀得好 食要食得好
【明報專訊】一手抄寫，試做解題，增進知識。一手摸索，尋飲覓食，補充熱量。知識能吸收多少，未可預知；熱量已攝取多少，反可計算。眼見不少學生，考試期間，身形變胖，就知道大家嘗試過溫書。「讀書時飲食」，在一些人身上，是不變的定律，無論晨讀熬夜，打開包裝，「薯片軟糖，食咗先講」。
以形補形 補腦要緊
小學時讀書，飲食甚少能隨心所欲，有時吃些餅乾、喝點果汁，已經十分滿足。當時因讀書而起的飲食安排，全都倚仗家人，說補腦要吃形似的核桃，即食核桃很快就會突然出現；或用核桃煮成清湯，加點豬肉、蓮藕，喝下溫心暖身，是否能有助記憶，自問不得而知，營養上一定有所補足。
說要補腦，以前常聽到吃豬腦，以形補形，心理上或者可行，實際上沒有嘗過，只流為家中偶談的傳聞。真要吃上豬腦，反而是在2023年筆者帶團到台灣，與學生一同吃火鍋。學生看到豬腦可任吃，最終夾了一件，投入湯底煮熟，邀我一同品嘗。豬腦新鮮，沒奇怪味道，吃下去像軟綿芝士，只是若要自己買來清洗處理，未免費時，難怪家中始終未見。
精神、視力也要進補
想要方便，肯花點錢，坊間選擇其實不少。大學時期，經濟算是獨立，有次購入即飲雞精試試。溫習前喝，狀態好像較好，是心理還是生理作用，當時也沒有驗證，反正最終能多記一點，加上自我感覺良好，就可以了。
應試雞精只經歷過一次，後來也沒有刻意跟學習扯上關係，反而是藍莓更常出現。有說吃藍莓能護眼，便購買，易清洗，不時找點來吃，當作健康零食。更常吃到是在炮製芝士蛋糕的時候，藍莓作餡，藍莓鋪面，藍莓用剩，也得吃光。所以吃一件藍莓芝士蛋糕，再細閱複習，可能文字看得更清楚。心情舒暢，知識也會更易入腦。
深夜溫習必食之選：烤栗子
古代人讀書，一樣喜歡吃點什麼，南宋《山家清供》就提到作者林洪讀書時的飲食逸事，其中一篇名為〈雷公栗〉的，原文如下：
夜讀書倦，每欲煨栗，必慮其燒氈之患。一日馬北?逢辰曰：「只用一栗蘸油，一栗蘸水，寘鐵銚內，以四十七栗密覆其上，用炭火燃之，候雷聲為度。」偶一日同飲，試之果然，且勝於沙炒者，雖不及數，亦可矣。
現今人夜讀，可能隨手不缺汽水、薯片，古人少儲即用食物，要吃還得費功夫。費功夫也不要緊，但用炭煨栗易起火屑，點燃毛氈固然危險，若進而波及住處，就更為慘烈。林洪友人教的烤栗程序，貼近現代的烤焗方法，栗子灌注熱氣爆開，聲音響亮，但至少比較安全。現在大家要夜讀啖栗，要不購買包裝即吃的，要不在街邊光顧小攤，看沙炒，聞香味，手指按壓，栗殼爆開，拈取慢嚼，是最安全的方法。
讀煮比喻 警世依然
讀書時手邊有沒有零食，並非大事，最多影響效率和心情。但如果日常飲食不足以維生，再談讀書就變得奢侈。宋代《佛祖統紀》記錄宰相呂蒙正的故事，談到飲食對讀書的重要支持，書中所言：
申公呂蒙正微時，窶甚，常干謁人。有僧憐之，給其食。彌月又罄，乃令就居房廊隨眾粥飯，遂得安心讀書。是年獲薦，僧復備裝遣之，竟魁多士。後十年執政郊祀，奉給皆不請。
「微時」解仍卑微而未顯達的時候，「窶」意指貧窮，呂蒙正未發迹時十分窮困，常要找人接濟。僧人憐憫，供吃供住，呂蒙正用粥飯，得溫飽，始有讀書的空間與心情。後得推薦赴考，最終高中狀元，呂蒙正的經歷，正好說明「讀書改變命運，飲食造就人生」。
讀書連繫飲食，飲食不離烹調。家人奉上「靚湯」，自己獨煮「頹麵」，一樣關涉心思和工夫，只是多少與深淺的分別。同樣的討論，清代《履園叢話》談得更深入，當中「讀」與「煮」的比喻，放諸現代，依然警世。部分原文，摘錄如下：「古人著作，汗牛充棟。善於讀書者只得其要領，不善讀書者但取其糟粕；庖人之治庖亦然。」從古到今，著作更多，懂讀書法的人得精髓，相反，吸收到的可能只是隻言片語。廚師煮出美饌或劣食，同樣是吸收知識的方法不同，下次嘗到手藝的高低，不單可從飲食角度分析，還需要時刻警惕自省，書本有沒有好好參閱，知識有沒有好好掌握。
從閱讀延伸到寫作，常說執筆前後多看書，肚內墨水充足，創作自然得心應手。《履園叢話》同樣有提及相關問題，並連繫上煮食經驗，文中談到：
欲作文必需先讀書，欲治庖必需先買辦，未有不讀書而作文、不買辦而治庖者也。譬諸魚鴨雞豬為十三經，山珍海錯為廿二史，葱菜薑蒜酒醋油鹽一切香料為諸子百家，缺一不可。治庖時寧可不用，不可不備，用之得當，不特有味，可以咀嚼；用之不得當，不特無味，惟有嘔吐而已。
道理說得明白，實際踐行不難，只需多花時間。作文如做菜，先備料，後創作，輕鬆上陣，不怕忘亂，可以嚴謹，能夠放肆，收放自如，因為組合多樣，早已融會貫通。
閱讀飲食文章，正好「一箭雙雕」，吸收知識，認識食材，作文時可引用，做菜時可依循。「讀」「食」易肥，因為學養充足，加上熱量不缺，適時休息放鬆，好好運動，為不斷「讀」「食」做好準備。
■作者簡介
蕭欣浩：「蕭博士文化工作室」創辦人、大學講師、作家，曾任法國餐廳廚師。專研語言文字、飲食文學及文化，著有《解構滋味：香港飲食文學與文化研究論集》、《流動香港飲食誌》和《屋邨尋味記》。
文：蕭欣浩
圖：Farknot_Architect@iStockphoto、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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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8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