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掘金歷帶路 生根回流不由己
塔吉克中餐館店東：疫前巨資湧入 疫後倒閉紛撤
10年前，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先後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設想，循陸海兩途打造跨國經濟帶，開啟面向全球的「一帶一路」國際合作倡議。從2013到2023年，國際政治、經濟形勢跌宕起伏，又歷經3年新冠疫情，最初擬定合作重點的政策、設施、貿易、資金、民心是否已打通？本報中國組以系列專題，藉個體視角看宏觀戰略，回顧過去，審視當前，亦展望未來。明報中國組
【帶路十年系列一】
河南人任建永在塔吉克首都杜尚別經營中餐館已逾10年，早已站穩腳跟，依舊念念不忘回國發展。國內疫情管控一結束，他就回國考察，琢磨?如何把西部菜系帶回來，「肯定能行」。近日記者發現他在朋友圈分享杜尚別餐廳裝修的進展，才得知是國內經濟不景暫時「勸退」了他。
今年6月初，記者約任建永在廣州採訪。42歲的他身穿橫條紋上衣，身形有些發福，自嘲「都是國內美食害的」。趁內地通關，任建永把杜尚別的餐廳交給妻子打理，獨自回國，到廣東、湖南、新疆等多地尋親訪友兼考察市場，用他的話說，每天從起?吃喝到睡覺。
「打拼這麼多年，算是難得休息一下。」任建永低頭摳?手上硬繭，談起16歲起，就進入廚房的經歷。
烏魯木齊9年 學徒到大廚
任建永西進「掘金」，早在國家提出「一帶一路」戰略之前的2008年，當時應聘到塔吉克打工，這是他首次出國，之前他已在新疆烏魯木齊當了9年的廚師學徒。
新疆是中國與中亞各國交往最密切的地方，烏魯木齊則是西部中心(現為絲綢之路經濟帶核心區)，許多中國人經烏魯木齊投資中亞，出口建材、食品，到中亞開採資源，承包中亞基建工程、工業建設，因此也帶動了勞務輸出。
早期中亞各國罕有中餐館，在塔吉克的中資企業要想安頓赴當地工作的華工，必先安定他們的胃，中廚大有可為。
在塔吉克打工滿3年後，任建永選擇回國，與朋友在上海合伙開餐廳。開業初期生意火爆，但沒幾個月就因為合伙人「出問題」，餐廳被房東拉閘，只好結業回到新疆。
二度創業 帶路初生意冒起
2012年，任建永再度受聘赴杜尚別當廚師，這次是到中餐館做大廚，餐廳設於當地老牌豪華酒店「塔吉克斯坦賓館」，然而老闆不懂經營，生意愈來愈差，幾乎要結業，於是任建永乾脆接盤再次創業。第一個月，他就虧損5000美元，好在自己負責廚房品控，從中國進口蝦蟹等高檔中餐食材，生意慢慢好轉，到2015年他儲到人生第一個100萬人民幣。
任建永未察覺當年生意冒起的原因，與2013年秋季中國提出「一帶一路」戰略有很大關係。特別是習近平2014年9月第一次國事訪問塔吉克時，兩國達成互聯互通、能源開發等合作共識，之後不僅國企投資合作增加，民間也跟風西行。
據中國商務部數據，2013年以來，中國對塔吉克直接投資淨額連續數年攀升，從2013年的0.72億美元，到2014年(1.1億美元)、2015年(2.2億美元)、2016年(2.7億美元)逐年升高。雖然隨?國際形勢變化，此後每年投資額有增有減，但目前中國穩坐塔吉克第一大投資來源國位置。
「當時覺得錢很好賺，就想開分店。」開分店必然涉及管理，任建永分身乏術，沒多久就虧完100萬元人民幣，只好老實守住基本盤，穩打穩紮到現在。
異國成家 站穩腳跟
營收見頂研回國發展
在杜尚別站穩腳跟，任建永已是「大齡青年」，在當地也難有合適結婚對象。2017年經朋友介紹，一名茂名電白的姑娘萬里來相親，兩人一見鍾情，姑娘變成老婆。此後，男掌廚房、女主樓面，生意走上軌道之餘，孩子的誕生，讓他有了安穩的感覺。
然而靜極思動，任建永的餐館雖是當地中資企業人員的「飯堂」，客量穩定，還經常接下大型中塔交流活動，甚至承包中國領導人訪問團的餐飲供應(見另稿)。然而單憑一間面積不大的餐館，加上當地華人數量始終有限，本地人消費力一般、封齋期間致餐廳虧損，營收天花板很快到頂，任建永有了回國發展的打算。
2020年爆發的新冠疫情，卻讓任建永暫時卸下收拾好的行裝。他記得，杜尚別當時沒有特別防疫措施，生活和商業活動照常，「搞群體免疫」。由於擔心一家大小感染，當年5、6月他暫停營業，自我隔離在家，包?子外賣。
時間一晃3年過去，中國放棄清零政策後開始通關，任建永終於在今年5月啟程回國，先回電白，再赴各地。在廣州與記者見面時，任建永對比當時國內城市復常後社會的「欣欣向榮」，和杜尚別經營環境的變化，更加堅定回國發展心意。疫前很多中國人湧到杜尚別，投巨資開中餐館，造成惡性競爭。疫下受疫情和經濟不景影響，紛紛倒閉回國。以往生意很好做的中國小商品批發商，也幾乎都已回國。
當地人識「跑中國」掌技術
帶路多年 華工退場
除了消費下降、運輸不暢，他們生意難做的另一原因，是塔吉克本地商人已學會直接跑中國進貨。同樣情?發生在建築業，本地人學會技術後，中國勞工、技工也變少了。這也是「一帶一路」推動多年後，兩國交往密切的體現。談起回流，任建永說，早年一起在杜尚別打拼的朋友，回國創業後，現在已是十幾家連鎖餐飲店的老闆，讓他很是感慨，似乎錯失了「黃金時代」。回國那段時間，國內的變化差點讓他追不上。當天與記者分別時，他打開微信的打車程式，操弄了十幾分鐘還是不成功，最後搖搖頭，招手叫的士離去。
以為考察過後很快又會再見，時隔僅3個月，上周任建永通過微信告知記者，暫時不打算回國了，「唉，國內現在你看不太好幹，好多人現在都來國外幹活，今年我們這邊又開了好幾家店(中餐館)，但是我們的生意還可以」。任建永表示，準備到明年秋天看情?再決定去留。任建永的餐館正在重新裝修，以迎接當地10月份旺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