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通文言：探討秦昭王的性格──〈廉頗藺相如列傳〉的延伸閱讀
【明報專訊】〈廉頗藺相如列傳〉內容曲折複雜，文章有四個脈絡關係，包括藺相如「破格為使」、「完璧歸趙」、「澠池之會」和「負荊請罪」，種種矛盾和衝突也源於和氏璧。和氏璧到底是什麼寶物？秦昭王為何想向趙國討得和氏璧？以下先閱讀《韓非子．和氏第十三》，了解和氏璧的由來，再看《史記．秦本紀》了解戰國時期的形勢，以及秦昭王的個性如何奠定統一六國的基礎。
【和氏璧的由來】
最早對和氏璧的描述是《韓非子．和氏第十三》，選篇雖講述法家的思想，但也連繫了和氏璧的由來。內文曰：
《韓非子．和氏第十三》
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奉而獻之厲王，厲王使玉人相之，玉人曰：「石也。」王以和為誑，而刖其左足。及厲王薨，武王即位，和又奉其璞而獻之武王，武王使玉人相之，又曰「石也」，王又以和為誑，而刖其右足。武王薨，文王即位，和乃抱其璞而哭於楚山之下，三日三夜，泣盡而繼之以血。王聞之，使人問其故，曰：「天下之刖者多矣，子奚哭之悲也？」和曰：「吾非悲刖也，悲夫寶玉而題之以石，貞士而名之以誑，此吾所以悲也。」王乃使玉人理其璞而得寶焉，遂命曰：「和氏之璧。」
【戰國時期的形勢】
但是，和氏璧是否秦昭王當時最想得到的東西呢？結合當時的形勢分析，秦國經過變法，實力如日方中，採取遠交近攻、逐個擊破的策略，積極對外擴張。
《史記．秦本紀》記載了秦昭王的事迹，早在秦昭王在位第十四年，重用名將白起，多次領兵攻打韓和魏，奪取了大量城池。五年後，秦昭王已自號西帝，對周朝禮法視若無睹，兩年後攻打魏國，魏國即獻上安邑城，希望求和，秦國則驅逐安邑的百姓，只保留城池。及後，與秦國同樣強大的齊國遭韓趙魏燕秦聯合攻擊，幾近滅亡。秦國見齊國一蹶不振，立刻表露真面目，攻打鄰近的魏國，直逼魏國首都大梁，魏國幸得燕、趙相救，才得以僥倖生存。
「完璧歸趙」發生於公元前283年，是秦昭王在位第二十四年，當時秦國的主要力量正對付楚國，雖然對毗連的趙國虎視眈眈，卻只能蠶食欺壓。秦昭王向趙國提出以十五座城池換取和氏璧的建議，其實只是存心欺騙，充見他奸詐狡猾。
原文講述楚國人和氏把珍貴的璧玉奉獻給楚厲王，但楚厲王認為那只是普通的石頭，憤而懲罰和氏，下令斬其左腳。後來楚武王繼位，和氏又前往奉獻璧玉，可是楚武王派工匠檢驗後也認為那只是石頭，斬其右腳以示懲戒。楚武王逝世，文王繼位，和氏抱玉於楚山下痛哭，哭至淚盡流血。文王知悉後派人去查問為何他哭得如此悲哀，和氏回答他並非因被斬腳而哭，而是因為珍貴的璞玉被當作石頭，忠貞誠實的人被當成騙子。於是文王再派工匠雕琢一下，果然從璞玉中得到珍貴的寶玉，取名為「和氏之璧」。
和氏璧背後極具可歌可泣的故事，再加上它美麗的外表，成為無價之寶，也是秦昭王垂涎的其中一個原因。
《史記》以記載人物的事迹為本，譽為中國紀傳體史著鼻祖，開後世以紀傳為史的先河，分〈本紀〉、〈世家〉、〈列傳〉、〈書〉及〈表〉五個體例：
〈本紀〉：記載歷代帝王事迹，如〈秦本紀〉可查考秦昭王的行事和記述
〈世家〉：記載諸侯的事迹
〈列傳〉：記載帝王諸侯以外的知名人物和其他民族的事迹，如〈廉頗藺相如列傳〉
〈書〉：記載典章制度
〈表〉：以表格排序史事，方便查閱
【秦昭王的行事個性】
(圖一)
【秦王性格反襯藺相如】
秦昭王在〈廉頗藺相如列傳〉一文雖只屬配角，但與主角藺相如兩次交鋒，其鮮明個性，反襯出藺相如智勇雙全的一面。
1. 傲慢無禮 vs. 足智多謀
在「完璧歸趙」一段，秦昭王不於正殿接見使臣，反而在章臺會見藺相如，那裏是供遊樂之所，不是正式會面外交使節之地，盡顯其傲慢無禮。到他接過和氏璧，便讓身邊的美人和侍從傳閱，明顯沒有償還十五座城池的意圖，輕蔑態度可見一斑。藺相如意識到秦王無意償城，詐稱璧中有瑕，不費吹灰之力便取回和氏璧，然後將趙王「修敬」與秦王「甚倨」作對比，面斥秦王無理無信，並抓住秦王貪婪的弱點，可見他足智多謀。作者生動地描寫藺相如「持其璧睨柱，欲以擊柱」和秦昭王「傳以示美人及左右」，行為描寫細膩。語言描寫方面，全文通過對話帶出人物性格，推動情節發展。
2. 奸詐狡猾 vs. 無畏無懼
至於澠池之會，當時趙國戰敗，形勢嚴峻。秦王假意修好，也顯出其奸詐狡猾的一面。趙王怕遭不測，不願出席，但又擔心「示趙弱且怯也」，結果由藺相如陪行。秦昭王與藺相如再次交鋒：秦昭王要求趙王當眾鼓瑟，並命史官記下，步步進逼；藺相如則以死威脅秦昭王擊?，逼秦王就範，而面對秦國群臣提出「以趙十五城為秦王壽」，藺相如還以顏色，要求「以秦之咸陽為趙王壽」，咸陽為秦國首都，獻出之意味投降，為趙王化解危機，免被羞辱，更顯其勇氣非凡。
不過，秦昭王也有理性和深謀遠慮的一面，面對藺相如的回應，他沒有下令懲治，反而在盛怒之下懂得收斂，權衡利害後不處罰藺相如，可見他處事冷靜。在歷史的舞台中，秦昭王的地位不容忽視，他在位長達56年。澠池之會後，秦國對趙國仍有小規模的侵犯，到20多年後，兩國展開著名的長平之戰，雙方傾巢而出，最後40多萬趙軍被圍困40多天，投降後被坑殺，趙國一蹶不振，而秦昭王則奠定統一六國的基礎。
■思考題
問：秦王和趙王皆是諸侯，趙王在〈廉頗藺相如列傳〉中出現次數不多，其地位是否較為不重要呢？
答：趙王出場次數不多，單看〈廉頗藺相如列傳〉，趙王顯得較為膽怯，但只要查看《史記．秦本紀》，秦昭王曾不守禮法，軟禁楚王，並將他殘害至死，便明白趙王為何忌憚秦昭王，不願出席澠池之會。但他也不是昏庸的人，他知人善任，善納諫言，聽過藺相如對送和氏璧的分析後，便勇於承擔任務，出使強秦，當中趙王也深思熟慮，才決定由藺相如出使，他並非全無主見。
文：麥宇翰博士
(香港大學中文學院哲學博士。從事教育工作近二十年 於喇沙書院任教中國語文及中國歷史科達十六年 現為香港教育大學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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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08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