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未釋懷 嘆醫療事故投訴仍無門 「紗布封喉」遺屬助同路人 憾別人迷惘如當年自己
【明報專訊】2011年，九龍醫院發生「紗布封喉」嚴重醫療事故，73歲男病人王肯構疑因協助呼吸的氣管造口被紗布密封致死，兒子王冰芸花了7年才為父親討回公道，涉事醫生護士被判專業失當，醫委會裁定有關醫生除牌半年。事發至今逾10年，有參考王爸及其他醫療事故製作的紀錄劇場昨起上演(見另稿)，王冰芸近日受訪透露，當年切除咽喉後沒法說話的父親，手術後曾用力捉着他的手，在其手心寫了個「錯」字，豈料一語成讖，父親最後因醫療失誤而窒息致死。10年過去，王冰芸慨嘆從同路人的互助群組中看見當年的自己，醫療事故仍是投訴無門。
明報記者 孫澤芳
事隔10年，記者再採訪王冰芸，問他當年有沒有後悔，王首度透露，當年父親一度決定不做手術，或許便能避開醫療失誤。「爸爸很注重外表，是『後生謝賢』，出街一定要gel頭，冬天會著西裝打呔。要做手術喺喉嚨開窿……佢怕會變左怪物。」愛美的爸爸一度堅拒做手術，至2011年病情惡化，才迫於無奈做手術保命。
憶父術後手心寫「錯」
子嘆未能「有尊嚴咁走」
王冰芸記得，手術後他一直坐在病榻前守候，至夜裏爸爸終於醒來，睜開眼見到他坐在牀邊，已沒法說話的爸爸當時雙手仍能郁動，「佢捉住我隻手，少少用力，佢講唔到嘢，望住我，喺我手上面寫咗個字，寫咗個『錯』字」。這一幕教他至今仍難以釋懷。術後翌日，他被告知王爸中風，半邊身癱瘓，他一度解讀為或許爸爸覺得做手術是個錯誤，才會在他手心寫「錯」字，「手術後第二日我哋去探佢，佢已經唔睬我，望都唔望……可能係嬲咗」。
這個「錯」字，一語成讖，彷彿預告之後的醫療失誤。王冰芸慨嘆，手術後爸爸身體狀况其實有好轉，住院半年，初時只能靠胃喉進食，後來可以小口地吃他最愛的炸魚薯條，惟對家人不再瞅睬；他們一家甚至已想好如何在家中大裝修，接爸爸出院回家，一切正踏上正軌，沒想到爸爸最終被人錯以紗布封喉窒息致死。「點解你救完佢，又咁對佢？……有時我會諗，早知爸爸要走，我就唔畀爸爸捱嗰刀，唔會畀人喺佢喉嚨開個窿，等佢有尊嚴咁走。」
王爸離世後兩年，2013年死因庭裁定屬「死於意外」，醫委會以此為由拒絕受理投訴，王冰芸到處寫信伸冤，醫管局、申訴專員公署、廉政公署，甚至致函時任特首曾蔭權，但大多最終不了了之。至2015年，護士管理局終受理投訴，並在2016年判涉案護士停牌一個月，其後醫委會方稱重新審視案件，至2018年裁定涉事醫生專業失德，除牌6個月。這一裁決，王等了7年。
索醫療紀錄 被收數千元行政費
王冰芸說，7年漫漫長路，令他見盡投訴機制的荒謬及黑暗。他憶述，事發後他向醫院索取牌板等醫療紀錄，卻被收了數千元行政費，院方稱是「程序」，他明言不甘，「我呀爸被你害死咗，我仲要畀錢你去攞資料投訴你？有無搞錯？」他憶述當年院內一名病人聯絡主任把一份與爸爸同房的病人口供私下交給他，更直言不能按程序交給院方，否則會被「收落櫃桶底」。
參與家屬互助群組
屢聞「等咁耐、唔知點」
社區組織協會有一個醫療事故家屬的WhatsApp群組，王冰芸當年加入至今沒退出，因為他在家屬身上，至今仍能看見當年的自己。「每一個個案，都講同一番說話，死因庭等好耐、冇人覆我、唔知點做、好迷惘。爸爸已經走咗10年，家屬都仲係投訴無門，被不同部門當作『人球』踢來踢去 ……大家只係想為親人討回公道。」
對家屬來說，何謂公道？醫護接受紀律聆訊受罰，是否就是家屬想要的公道？王冰芸思考片刻，緩緩開口道：「裁決不止是懲罰，是要令公眾知道，有人做錯、錯咗喺邊度……醫療事故每日都仲發生緊，家屬發聲是要令社會有所警惕，咁樣先可以避免同類事件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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