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潤石：獨特開放消逝 港失昔日光芒 劉兆佳信困境下仍找到新國際定位
【明報專訊】國際篇
香港一直是中西交匯的國際都會，但近年中美關係緊張，香港處於風眼位置，面對的挑戰重重。曾以美國駐港總領事身分見證香港回歸的包潤石(Richard A. Boucher)，一直關注香港狀况，他質疑近年香港社會的變化，會使香港失去昔日的光芒。全國港澳研究會副會長劉兆佳對國際形勢有另一番見解，他一直認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社會，利用香港向中國施壓，但相信縱使在困境下，香港仍可找到新的國際定位。
明報記者 周宏量 鄭啟智
以美國駐港總領事身分見證香港回歸的包潤石，一直關注香港發展，不諱言不看好香港的前景。他認為回歸後有至少20年的長時間，香港憑藉獨特活力和開放態度等特點，得以保持繁榮，但認為自2013年起，香港領袖開始「屈從於」北京的命令，這變化近年有增無減，「北京新領導人不能忍受向來是香港特點的喧鬧、示威、能量和創造性破壞」。他認為在上述特點消逝下，香港對境外專業人員、投資者及商界人士的吸引力也不復再，「在作為(高度)自治地區的25周年，香港已成為由盛轉衰的城市」。
包：昔吸外資因與內地有別 今美撤優惠待遇
在北京和港府的反對聲音中，美國過去幾年大幅調整對港政策，尤其是特朗普政府2020年宣布不再認可香港的高度自治，叫停對港優惠待遇，並制裁多名涉港官員，做法為拜登政府所繼承。這些跟美國涉港政策法律基礎的演變息息相關。
直至2019年底前，美國對港政策的法律基礎都是1992年制定的《美國-香港政策法》，後者確保華府給予回歸後的香港跟中國大陸有差別的「特殊地位」與「優惠待遇」，核心在於承認香港的「單獨關稅區」經貿地位。
包潤石1996年8月至1999年7月出任美國駐港總領事，任期橫跨回歸前後，有份參與美國對港的《香港政策法》落實。他憶述，當年總領事館和國務院在華府內部竭力爭論，確保按照該法律，沒有將應用於大陸的規則或規定自動應用於香港，「這是漫長而困難的官僚角力，但前提是認為香港可按《基本法》享有『高度自治』，並可管控其邊境及內部事務」。
2019年反修例示威後，美國同年底就《香港人權與民主法案》立法，作為《香港政策法》的修正案。兩者連同翌年為回應《港區國安法》立法而制定的《香港自治法案》，以及特朗普頒布的「香港正常化」總統行政命令，構成華府如今取消對港優惠待遇，甚至對港施以制裁措施的法律基礎。
包潤石解釋，較近期的發展已愈見清楚顯示，北京已收回那些原先下放到港府的權力。他認為，新的香港領袖看來更有興趣取悅北京領導人，多於捍衛香港的繁榮、自治程度、完整性和身分認同，「隨着香港的自治程度已見萎縮，美國政策開始轉為對港待遇愈來愈跟內地看齊」。
限制「軍民兩用」科技銷售
稱難知售港會否轉供中方軍用
美國收回對港優惠待遇，迄今較顯眼的動作包括輸美產品的原產地標籤不再承認「香港製造」。但包潤石重點提到限制「軍民兩用」(dual-use)科技銷售，解釋該措施是因為華府難以知道售港科技會否轉作中方軍事用途，以往美方假設香港擁有內部和邊境管制，「但去到2020年，顯然只要北京要求，港府就會扭曲規則」。
港府回應美方制裁時，一直強調香港的獨特地位(包括單獨關稅區)並非由任何其他國家單方面施予，而是《基本法》賦予。美國2020年8月制裁中港11名官員，當時外交部駐港特派員公署發聲明表示極度義憤，稱任何干預勢力「都難逃搗亂、失敗，再搗亂、再失敗的命運」。港澳辦發聲明表示，美方抹黑攻擊及推出涉港法案是「顛倒黑白」。
在中美關係緊張的大背景下，香港經常成為兩國攻訐的議題，這有多少危及香港的國際地位？包潤石認為，香港前景確實黯淡，「但不是因為地緣政治」，他歸因是香港「內部發展」和北京「不可預測的命令」損害香港的吸引力。
倘失獨立法律口碑 港無異內地
包潤石解釋，地緣政治的壓力即使會引發局勢緊張，但如果香港能維持獨立的法律口碑和標準，其作為避風港和商界會面地點的價值反而會增加。他稱香港以往擁有狀况良好的法律制度和公開資訊環境，確保了法律保障，因此成為海外企業進軍內地市場與內地資金往海外投資的跳板，惟香港一旦失去這些保障，就無法維持跟內地的區別，繼而失去吸引投資者取道的優勢，「港區國安法確嚴重損害香港(跟內地的)差異，但(獨立的法律)標準的倒退已發生了數年」。
「以一枚新的香港10元硬幣作比喻：如果你用槌子猛烈敲打它、用貨車輾過它、用鉗子扭曲它或用強酸濺上它，它可能還是一枚10元硬幣，但不會像以往般閃亮，甚至未必為商舖所接受。」包潤石強調香港的完整性來自各項令香港獨特的環節結合起來，例如新聞自由、教育和司法獨立等，認為無法在侵蝕某些自由和法律保障的同時，還「裝作」香港對國際商界仍有相同價值。
(回歸25年 危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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