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子今日:公院限米煮限飯 想方設法做到最好
【明報專訊】「所謂十優,其實只是一張入場券。人生很多事情,是之後才開始的。做醫生好有挑戰性,但怎樣將知識學以致用是更重要,不是說你背熟書就夠,你要和病人溝通,一個手術做得好唔好?這是講技術的,怎樣令手術造口漂亮不留疤?就是講自我要求。」2008年畢業後,加入公立醫院的李奇光道出從醫之難。
「在公立醫院上班,就是『限米煮限飯』,在有限的資源去幫病人。坦白說,我花很多心思在這裏。」他一臉認真說道。30多歲升至中層,最大工作是將病人手術和檢查排期妥當。眾所周知,公立醫院資源短缺,「手術節數係得咁多,但病人病情唔等得,又沒有資源看私家。排一年實在不行,所以我很努力從這些流程上盡量幫他們,例如讓他們同時排期,同時做檢查」。這些經驗和體貼,書本沒有寫出來,是出身成就了他。
「出身基層像起跑線比人落後,但當自己全力奔跑,再勝出,我就會覺得很鼓舞。考試是最公平的競技場,但相比我以前,現在感覺基層向上流機會少了,現在小朋友鬥多課外活動、鬥補習。我很怕有一天社會變成,貴族只能是貴族、平民就是平民,不能向上流。」他擔憂地說。
喜歡歷史 中學4年看畢《資治通鑑》
平日看來嚴肅,但李奇光手機WhatsApp頭像竟是漫畫《棋靈王》的進藤光——一個最初對圍棋一竅不通,起步點較天才棋士塔矢亮遲的漫畫人物,最終靠古代棋士佐為指導下,一步步成才。他說,比起天才型角色,可能因為自己成長經歷,特別欣賞這些「靠自己」的人物,「不過最大原因是有個『光』字」,他笑稱。
「以前最喜歡的歷史人物是曹操,覺得他很破格。他用人不論出身,只問才幹,又以奇招以弱勝強。劉裕也很喜歡,他出身寒微,白手興家,北伐破後秦成功。」講起歷史,他難得侃侃而談。原來,這個醫生是個歷史迷。「我很喜歡歷史,中二去圖書館發現《資治通鑑》,用了4年看完整套72本。」以為理科強,文科就會弱?他說,醫科是其工作,但真正興趣和強項其實是歷史和地理。「當年如能再選修,我應該會讀11或12科,就是歷史和地理,我很有信心!」
確實,在他幾十呎的辦公室內,醫科書只佔書架一行,有一大半是歷史和地理書。當年亞洲電視遊戲節目《百萬富翁》大受歡迎, 邀請李奇光和其他狀元參加「全港狀元邀請賽」,測試他們究竟是否「高分低能」的書獃子。李奇光憑豐富的跨學科知識大放異彩,勝出比賽捧走6萬元。他自豪地說對歷史題目最有信心:「當年很多人不敢上去作答,但我很有信心,因為在家中玩時,已經全部識答!」
「很多人問我為什麼不看金庸的小說?但這些故事是創作出來,歷史是真實發生的,同樣精彩,那為什麼不看歷史呢?最初當故事書看,是因為打機,對三國歷史特別有興趣,後來培養出興趣來,特別喜歡亂世歷史,因為亂世才會出英雄。」他閒來愛看地圖,愛思考地形地勢;又愛看書涉獵太空知識,最近在讀霍金的《時間簡史》,但最大興趣,還是歷史書。因為看到「歷史不斷重複」,會讓他不自覺思考現今狀况,回歸理性。
「歷史中的人物,其實沒有絕對正義或者邪惡。回望現在的社會狀况,我會想究竟大家為什麼會有這些訴求,政府的角度又會這樣想?對比歷史事件又是怎樣?法國大革命在怎樣的情况出現呢?」他強調,不欲評論太多政治狀况,自己愛理性中立分析。回溯歷史,讓他能站在外圍用理智面對世界,「歷史像一面鏡子,當你知得多,就會有批評思考,才不容易給別人煽動,有自己的立場」。
學生時代只顧自己 進入社會學懂妥協
他始終是個理性的人,中學愛歷史,但始終醫科出路佳,選科從未猶豫。回望當初選擇,他並沒有後悔,他坦白說,醫生非其最大興趣,但職業穩定,有使命感,人工又不錯,「雖然就唔會好似商科咁發大達」。現在,他早就搬離公屋住在私樓。妹妹也同樣出人頭地,在英國工作,母親倍感安慰。
只是,在狀元路上跑過20年,他終發現人生不止考試。成了尖子衝線後,人生原來還有一段永不完結的馬拉松。要跑得精彩,他培養眾多興趣。大學打機發呆,不再計着每一分鐘怕浪費讀書時間,更擔任空手道學會主席,他笑稱:「現在還記得幾套拳。」
從校園走出來,回頭還未百年身。始終如一的,是其慢熱靦腆,但不包括自我。「20年前做學生,什麼也只顧自己,世界像圍着你轉;但現在要學懂妥協,工作不同讀書,你不能說你想怎樣就怎樣。簡單如做手術,你想要這個儀器,醫院說沒有,你也要懂得退而求其次,否則『好麻煩』。」
這個醫生,從書本走到現實,現在最大目標是疫情過後,再去旅行看世界。「現在會知道,行行出狀元,讀書只是一個出路,做運動員一樣有出路。只要做自己擅長的事,有成功感,帶給你正面的回饋,自然就會繼續做下去」。
老套點,但這樣,人生就不枉過。
文‧袁志敏
圖‧賴俊傑、資料圖片
[星笈中文 第04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