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食堂﹕食肆風情畫
【明報專訊】■原文
汴京【1】熟食店，張掛名畫，所以【2】勾引觀者，留連食客。今杭城【3】茶肆亦如之，插四時花，掛名人畫，裝點店面。
四時賣奇茶異湯，冬月【4】添賣七寶擂茶、饊子葱茶，或賣鹽豉湯，暑天添賣雪泡梅花酒，或縮脾飲暑藥之屬。
向【5】紹興年間賣梅花酒之肆，以鼓樂吹《梅花引》曲破賣【6】之，用銀盂杓盞子，亦如酒肆，論一角二角。
今之茶肆，列花架，安頓奇松異檜等物於其上，裝飾店面，敲打響盞【7】歌賣【8】，止【9】用瓷盞漆托供賣，則無銀盂物也。
夜市於大街有車擔【10】設浮鋪點【11】茶湯，以便遊觀之人。
《夢粱錄?茶肆》(節錄)
■語譯
【1】汴京：開封，北宋首都
【2】所以：用來
【3】杭城：即杭州，南宋時稱作臨安
【4】冬月：農曆十一月
【5】向：通「曏」，解作從前
【6】破賣：折扣出售
【7】響盞：樂器，具不同形狀的小型銅鑼
【8】歌賣：邊唱歌邊招攬生意
【9】止：只
【10】車擔：車載肩挑
【11】點：冲泡
■語譯
汴京的熟食店，都掛起名畫，用來吸引觀看的人，留住食客。現在杭城的茶館也一樣，插四季不同的花，掛名人畫像，裝飾店面。
四季出售奇特的茶和湯，冬月會增賣七寶擂茶、饊子葱茶，或賣鹽豉湯，夏天增賣雪泡梅花酒，或縮脾飲之類夏天飲用的藥。
從前紹興年間賣梅花酒的店舖，以合奏《梅花引》一曲折扣賣酒，用上銀造的食器、匙羹和杯，亦跟酒館一樣，按一角、二角這樣出售。
現時的茶館，排列着擺放盆栽的架，放置奇特的松木、檜木等植物在上面，用來裝飾店面，敲打響盞邊唱邊招攬生意，只用瓷杯和塗漆的托盤捧出售賣，沒有用銀器般的東西。
夜市在大街上，有推車、挑擔的人開設浮動小店冲泡茶湯，方便遊覽觀賞的人。
■知多啲
有些古書記載古代都城的人物、店舖、風貌和習俗，寫得十分仔細，比現在的實境地圖和網上搜尋，還要詳盡。南宋的《夢粱錄》就是其中例子，描寫當時臨安的城市構件與生活足迹，分門別類，可以說是現在某些「關注組」、「地區之友」的紙上整合版本。
南宋茶肆於店內插花掛畫，一些中式食肆現在仍然沿用，無論畫家、書法家是否著名，掛幾幅字畫，增加一點文人氣息，也是吸引客人的手段。食肆裝潢自古已是食店着重的一環，數百年後，情况依舊，只是稱呼不一樣，變成了「打卡位」和「IGable」。今日潮流是明日歷史，可能未來只要眨一眨眼，就能將所見的影像傳輸，上載到不同星球的聯網。
夏天開冷氣「打甂爐」，室溫調節與食材改造，令飲食的四時分別愈見模糊。古代四時分明，人更看重時節的變化，部分菜式亦隨之更替。文中提到冬天食七寶擂茶，現在仍有人做，當中七寶沒有限定，各有所好，主要是芝麻、花生、綠豆和薑，有暖和、滋潤的功效。材料用棍和缽研磨幼細，調味加水冲泡來吃。
「所以」較多與「因為」組合成關聯詞，文中的用法並沒有「因果關係」，單獨表示「用來」。兩個跟「賣」相關的詞語，現在都不常用，「歌賣」是以歌唱的動作來修飾，而「破賣」就說明了減價的情况，有點像現在說的「破底價」。
■作者簡介
蕭欣浩
「蕭博士文化工作室」創辦人、大學講師、作家，曾任法國餐廳廚師。專研語言文字、飲食文學及文化，常任電視節目《學是學非》、《粵講粵㜺鬼》學者嘉賓，著有《解構滋味：香港飲食文學與文化研究論集》、《流動香港飲食誌》。
文：蕭欣浩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49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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