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讀日常：沒有畢業禮的這年
【明報專訊】大學畢業典禮與畢業之間有什麼關係？如果你冷靜地想一下，兩者其實沒有任何行政上的關係，香港人最喜歡談行政，但其實你不參加典禮仍然是可以畢業的。從學生的角度看，我想真正的關係，只有感情上的關係。為了父母和家人，或者自己想與同學熱鬧一下。我是最有資格談這話題的，因為我從來沒有參加過自己任何一個畢業典禮，包括學士、碩士，甚至博士。但我記起，以前家中的大廳長年掛着一張畢業照，是幼稚園的我，也是我唯一的畢業照。
我第一次自願參加畢業典禮是我當上老師之後。學生畢業了，他們興高采烈地說要在畢業禮那天與我拍照，為了不讓他們掃興，而且我覺得要解釋很麻煩，所以我就參加了我人生的第一次畢業典禮。然而，在2014年之後，我又決定不再參加了。我不是反對畢業典禮本身，而是我覺得香港很多這樣的所謂典禮(包括開學典禮)都變得很公式化，只着重外觀形式。加上，近年的畢業典禮變得商業化，我怎樣也不明白為何畢業要拿着「公仔」拍照。
我理想中的畢業典禮是怎樣的？我想必須有一篇非常啟發性的發言。上野千鶴子教授在今年4月東京大學開學典禮中的發言，我認為是一個很好示範，香港不少傳媒也有報道。當中一段文字經常被報刊引用，大意是：大家雖然努力，希望獲取回報，但正在等待你們的是一個不公平的社會，而且不少人哪怕多麼努力，也沒有得到回報。上野教授是日本著名的性別研究學者，她在發言中談到日本女生在大學受到的不公平對待，及整體日本社會的問題。我想這樣真誠的、有深度的演講才會有啟發性，讓典禮不光是為了形式。我在東京大學的兩年，有幸見過上野教授，而且有機會在東大餐廳單獨與她吃午飯，請教她日本女性的問題。一如她發言的內容，她是一個有個性，說話很直率的人，我現在還記得。
香港人經常引以為傲的是行政，但久而久之，行政的程序會變成僵化。花了很多錢，沒有實質的用處，反而害處多多，這些問題在香港不同的角落都能夠看見，社會都給拖垮了。今年大部分的大學都沒有畢業典禮，但師生關係不會因此而改變。領取畢業證書的第一天，有穿著短褲的學生拿着畢業證書來找我合照，我當天也是穿著短褲。兩個穿短褲的人在不一樣的校園尋找合適的位置，最後差不多遊走了半個校園，結束了四年的學習，這樣的畢業典禮很有意思。
．黃淑嫻 - 作家、嶺南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創作小說、散文、詩。作品包括小說集《中環人》(獲第25屆中學生好書龍虎榜十本好書)，近作散文攝影集《亂世破讀》。
．賴恩慈 - 電影及劇場編導、演員。曾獲香港十大傑出青年及鮮浪潮電影大獎等。代表作《女兒紅》(獨 腳戲) 及《N+N》(電影)。出版散文攝影集《亂世破讀》。
文：黃淑嫻
圖、圖說：賴恩慈
[語文同樂 第4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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