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文字上枱：老饕東坡
【明報專訊】宋代兼善詩文的大文豪蘇軾好吃饞嘴，眾所周知，用現代的說法，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吃貨」。名聞天下，廣為人好的一味「東坡肉」，據說就是由他創製。然而，蘇東坡其實也寫過一首〈豬肉頌〉、一篇〈老饕賦〉，似乎流傳就不算太廣了。
〈豬肉頌〉閒話之間奇兵異出
「淨洗鐺(鍋子)，少著水，柴頭罨(掩蓋)煙焰不起。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時他自美。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豬肉頌〉)
短短的一首〈豬肉頌〉，東坡先生彷彿就在閒話家常之間，跟大家分享如何處理和烹調豬肉，如何人棄我取，奇兵異出，滿足口腹。更重要的是，如何在生活中尋找空間與自我，達到隨遇而安，自得其樂的境界。
至於〈老饕賦〉中的所謂「老饕」，其實是由「饕餮」(粵音「滔鐵」)一詞轉化而來。「饕餮」，是傳說中兇惡貪食的怪物，後來「饕餮」漸漸轉而為非常好食者的代稱。及至現在，「老饕」一詞則多指那些特別會吃，對美食文化和傳統很了解的食客。
〈老饕賦〉精妙講究烹飪
再說東坡先生的〈老饕賦〉，不像〈豬肉頌〉的閒話家常，卻把我國烹飪與飲宴說得絕頂精妙講究。他說要找本來侍奉古代君主的廚人庖丁操刀宰割，易牙烹調煮食。而用水要新鮮，食具要潔淨，燒火也要恰到好處才行。肉類方面，只選小豬頸後那塊最好的嫩肉吃，螃蟹則要霜凍前最肥美的兩隻大螯。櫻桃嘛！放在鍋中煮爛煎成蜜，又以杏仁漿蒸成精美可口的糕點。蛤蜊要半熟著酒吃，蟹卻要和酒蒸……如此這般，東坡先生以為，才能使天下美食，「養吾之老饕」啊！
飲食與文化的宣言與要求
還有還有，東坡先生說，席間要由端莊大方、豔如桃李的美女彈奏湘妃用過的玉瑟……同時有盛裝的仙女，趁?優美的曲子翩翩起舞伴食。至於酒水方面，要麼是珍貴的南海玻璃杯斟上涼州的萄萄美酒，要麼是活水煮出松風的韻律、蟹眼大小的氣泡時，冲泡出以兔毫盞盛?的雪花茶……如此享受，號稱「老饕」的先生，才「一笑而起，渺海闊而天高」呢！由此可見，所謂〈老饕賦〉，其實就是一位食家對飲食與相關配套與文化的宣言和要求。
生活反思
或曰：「食不厭精」，〈老饕賦〉中的東坡先生，大概做到了。不過先生也曾自嘲：「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轉荒唐……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初到黃州〉) 所謂「為口忙」，既指因論事寫詩而獲罪，又指為謀生餬口，並呼應下文的「魚美」和「筍香」，自嘲為求口腹之美而四處流徙奔走之?。可是，不論如何，試想想，飲食要求過高過精的話，對健康、對別人，究竟又是否真正的美事樂事呢？
資深中學中文科教師
文：袁漢基
圖：資料圖片、紀錄片《蘇東坡》撮圖
[語文同樂 第34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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