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臭可忍 剝削忍無可忍 清潔工起義 委屈化作鏗鏘句子
【明報專訊】農曆正月初一，可說是中國人最熱鬧的節日，大家高高興興地拜年、團聚之時，英姐卻仍忙於工作。喜洋洋的節日，沒幾個人見到她的臉，她掛着口罩、戴上手套，走過一層層後樓梯，穿梭一道道走廊，隱約聽到各家各戶的歡笑聲，獨自將一堆又一堆的垃圾清理乾淨。
英姐可以無視垃圾的酸臭，被垃圾中的魚骨刺傷手也沒有怨言，街坊不按規矩把大型家具棄於走廊，她都能忍受；惟辛勞卻得不到應得工錢，就令她氣上心頭。人生首次參與罷工、遊行、受訪，每樣都挑戰着她寡言的性格。罷工10天，終「取回血汗錢」，更令她學會「要為自己講說話」。
文：李詠珊 圖：李紹昌
位於長沙灣的海麗邨是十字型屋邨，12座樓宇，每幢40層，層層都有個不足百方呎的小房間，每戶住客每天都總會到此一遊，但無人想多留一刻，除了因為那濕滑的地板，也因為那陣陣酸臭。這就是英姐的「工作室」。
受傷常事 逐層清「行濕3件衫」
住客甚少看到英姐的身影，大廈一袋袋垃圾卻往往於一夜「消失」。年逾50歲的英姐入行8年，在俗稱「倒樓」的崗位，清理樓層垃圾。每早7時開工至下午1時，晚上8時又工作至10時半，乘升降機到40樓，再行樓梯到每層垃圾房清理垃圾，「街坊未出門口已行一轉，清好大部分垃圾，一日最少行3轉……(夏天)一日可以行濕3件衫，頭髮全濕，毛巾都扭得出水」。
英姐個子不高，一頭短髮，一手把頗重的後樓梯門拉開，可見她氣力不小。英姐解釋，「小時候半讀半耕，斬柴、鋤田都無問題」。垃圾房內有個離地約兩呎的垃圾槽，不同之前有清潔工人失足墮入的設計。英姐眼前的這個細槽口看似安全，實亦暗藏「陷阱」：當垃圾太大袋塞不進去，就要把膠袋拆開，再將垃圾逐件倒進槽中。她說，工友往往會被尖利的垃圾所傷，她有次就不小心被包裹不好的魚骨刺傷，魚骨更留在指頭，個多月後才拔出，「傷口發炎又流膿」。她又說很難把垃圾膠袋扯開，所以每層都放有木筷子輔助。
英姐憶述，去年一次提着垃圾行樓梯，不小心「差錯腳」跌倒，腳踝痛了近一年，看過跌打，又去針灸，停工多個月才康復，復工後，她仍要走後樓梯，「一陣阻住人搭𨋢，被人投訴就好煩」。
一周做7日 一年7日假
一周工作7天，一年7天假期，放假需預早一個月通知工頭找替工。農曆新年前後，清潔工人最忙，英姐都要先跟兒子約好提早吃團年飯，「之後成個新年都好難見」。她又說，每天早上「倒樓」後，就得趕快吃飯再工作，有時晚上更要清垃圾至凌晨2時，「加班無補水，但大家都慣，清唔晒啲垃圾仲煩」。
各家各戶大掃除，將家中地氈、被子或拆件牀架都放置樓層垃圾房。英姐說，住戶本應自行將較大件的垃圾棄於垃圾站，有次住戶更硬把梳化推入細小的垃圾房，堵住通道，她只好找幾個工友幫忙，一起抬走。記者多次問她，為何不叫住戶把大件垃圾搬到垃圾站，她碎碎唸：「唉，好煩㗎……」
英姐有5個兒子，全都已投身社會工作。兒子曾跟她說，每人每月給她3000元在家中打掃煮飯，但她就是不依，「自己搵自己使，不知幾滿足」。她曾想轉行洗碗，但皮膚因清潔劑而敏感，有朋友又提議她改當看更，她怕悶，「坐一陣會瞌眼瞓」。
從「怕煩」到鎂光燈前據理力爭
「辛苦命」——英姐這樣形容自己。她說，自己學識不多，以前遇到問題，怕煩到別人，總是自己想辦法解決，唯獨今次實在受不了被清潔外判商「剝削」，終於要「出聲」。英姐說話聲量細，卻要在罷工現場站出來說話，又要上電台受訪，頓時，她的聲音也變鏗鏘，皺着眉頭向公眾解釋為何要罷工。
「我哋本身係唔願意咁做(罷工)，亦唔係錢嘅問題，係為啖氣，要為自己爭取。」罷工10日，英姐笑言見識多了，去過遊行，又曾示威和談判，面對鏡頭從容不迫，但她說更重要是令她學會說話，「其實我唔係幾鍾意講嘢，但原來應該講就要講，要為自己講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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