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愛情﹕表演傷感的人
【明報專訊】失戀時，我們都喜歡沉淪在表演之中。表演什麼？
表演傷感。
從起牀開始，到投入日常生活；到見朋友，到一個人靜下來；到一天完結，上牀睡覺，我們都在表演着傷感。
這場戲，一星期7天，一天24小時都在上演。
其實人生裏，無論任何時候，我們都在表演。
著名捷克作家卡夫卡(Franz Kafka)，憑着瘋狂幻想寫出一系列游走於現實與夢幻之間、帶出人性弱點的經典小說。他擅於以平實筆觸，描繪虛幻的世界，就像帶你走回昨晚的夢境一樣——在夢中，我們不是盡信了一切匪夷所思的處境嗎？
他有一篇名為《飢餓藝術家》的小說，說的就是表演者的故事。
他表演什麼？飢餓。
在卡夫卡的世界中，這位表演飢餓的藝術家，每天就在自己的籠子裏，躺在乾草上，一直捱餓，任人觀賞。
他餓到瘦骨嶙峋，但這是其專業。人們對這種飢餓的表演甚有興趣，每次大型「演出」都座無虛席。他們會買票來看這個人捱餓所帶給他們的驚奇。
以飢餓來說，他是專業的，他一直想挑戰自己持續飢餓的時間，背後的老闆卻限定他每次只能維持40天。
為了保住他的命？才不。因為40天是觀眾對表演覺得好奇的底線，過了那天，一定要暫停一段時間，否則以後都沒人來看。
可是，潮流還是過去了。飢餓表演愈來愈少人看，藝術家只能加入一個馬戲團，在場內的一小角，繼續表演他的飢餓。
他終於成功打破捱餓最久的紀錄了，因為根本就沒有人留意他，所以再沒人阻止他。連他也數不到餓了多少天。
然而，若他在表演飢餓，我們不就是同樣在表演傷感嗎？
我們比他更可悲的是，他有觀眾、商業價值，即某程度上，他的飢餓是為別人提供娛樂，也為了讓自己維持生命。
我們呢？一直以為身邊朋友是觀眾，我們表現傷感，博得他們的可憐，但其實我們只是在動用友情的信貸額。
我們的傷感，他們根本沒有興趣，甚至覺得煩厭。
為什麼？很簡單，你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會想天天看見一個對自己愁眉苦臉的人？
他們肯關心我們，只是因為友情。
傷感得太久，騙關心太久，就成了過度借貸。
借了，終有一天要還。
其實從頭到尾，觀眾都只有自己。
更悲哀的，是小說中的藝術家在臨死前，說了這麼一句：「因為我找不到適合自己胃口的食物。假如我找到這樣的食物，請相信，我不會這樣驚動視聽，並像你和大家一樣，吃得飽飽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會離開這個表演行列，變回一個正常人。
你呢？有努力過離開傷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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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詠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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