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園地：我在牛腩河中找到快樂
【明報專訊】「你好，請慢用。」一碗熱騰騰的牛腩河被放上桌，眼鏡瞬間被霧氣籠罩，雖暫時看不清牛腩河的面貌，但仍抵擋不住撲鼻而來的香氣，思緒亦隨着繚繚白煙緩緩上升……
還記得第一次吃牛腩河，我和媽媽侷促不安地走進這家店——老友記。因為家中經濟不好，只能兩人共吃一碗牛腩河。「你好，請慢用。」一碗熱騰騰的牛腩河擺在我們面前，還有一份老闆說額外贈送的牛腩，青綠的小葱點綴了看起來清淡的河粉；再倒入一點點辣椒油，青葱像在滾滾熔岩中四處閃躲的一葉扁舟。夾起一塊牛腩送入口中，對平日拮据的我們是無比的幸福。媽媽把牛腩全部夾入我碗中，笑着說自己不餓，叫我多吃點，那時的我也每每這樣天真的認為。碗中剩下的湯，媽媽卻是一飲而盡。這是滿足口腹之慾的快樂。
從此之後，我經常纏着媽媽帶我去那家麵館，但總是被各種理由推脫。可能老闆看見我們停在店舖門口，又或是看出我們的尷尬，她邀請媽媽做學徒。這樣一來，我就可以經常在家嘗到牛腩河的滋味了。
後來，媽媽獨自開了一個小攤檔，只賣牛腩河。可能是剛開業的緣故，在人流擁擠的港鐵出口附近，其他各式各樣的攤檔都排起了長隊，只有媽媽的檔無人問津。我便學其他小販一樣吆喝起來，「快來嘗嘗牛腩河，熱騰騰香噴噴的牛腩河，只要二十塊！」不知是不是吆喝起了作用，或者是他們覺得我看起來好玩有趣，媽媽的攤檔前慢慢開始有人排隊。我將熱氣騰騰的牛腩河一碗一碗送到客人桌上。「你好，請慢用。」豆大的汗珠不停從臉上滑下，但只要吹起微風，便能瞬間吹走一身疲勞。這是將自己喜好分享的快樂。
每每忙完已值黃昏日落，我和媽媽會坐在攤檔上吃上一碗牛腩河，再慢慢推車散步回家。夕陽西下，影子被拉扯得又長又細，我總是指着影子對媽媽說：「我快比你長啦！」
不知不覺，我的影子真的比媽媽長了半截。因為讀書和工作原因，我不得不背井離鄉。這裏沒有熱情的老闆，沒有專屬「老友記」味道的牛腩河，更沒有和媽媽的獨家記憶。雖然工作上節節高升，但總是心心念念那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腩河。
回到家鄉，媽媽故作神秘地說給我準備了接風洗塵宴。她帶着我又回到了最初吃牛腩河的「老友記」。一如既往，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腩河放在面前，「你好，請慢用。」牛腩迸發的湯汁在我舌尖上跳舞，衝擊每一個味蕾，是熟悉的味道，還有那一份贈送的牛腩。這是猶如已死的記憶瘋狂攻擊着大腦細胞的快樂。
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腩河包含了世間冷暖。當你跌入低谷，有人會將你從深淵救出；當你迷失方向，有人會成為指路的燈牌；當你思念故鄉，有人會成為你歸鄉的原因。牛腩河的溫度像當初老闆伸出的援手，像我們母子間平淡卻又幸福的日常，它能撫平遊子在外磨煉的傷痕。其實我們就像牛腩河中的河粉，單獨品味並沒有什麼特別，但只要加入牛腩和些許調味料，便變得多姿多彩起來，這當中蘊藏了數不盡的愛和關懷。我不僅僅是因牛腩河感到快樂，更是因為感受到這些愛，被愛包圍住的感覺，便是熱騰騰的牛腩河由胃暖到心中的感覺。
「你好？你好？」我從剛才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這是贈送的牛腩。」「老闆，你怎麼還送啊？我有錢付啦！」她只是呵呵的笑着。哦，原來這已變成一種習俗，人人桌上都有這份老闆的「愛」。
【文章經編輯】
文：吳曉雅(元朗公立中學校友會鄧兆棠中學，中六)
■啟導站
平凡寫出不凡 虛構內容留意選材
作品的亮點在尾二段，文中提到「我們就像牛腩河中的河粉」，要用愛和關懷來點綴，豐富人生的味道。這部分較為切題，帶出「牛腩河」這個主角。將河粉抽出來寫，把平凡的它寫得不凡，很是大膽。
不過，我們也可以問：牛腩河跟魚蛋河，或別的河粉有什麼不同呢？例如可在文中強調，河粉配搭牛腩最是好吃，跟別的河粉不一樣。若能處理這點，相信會更加優秀。
故事是常見的套路，升學或工作離鄉，想念故鄉與親人，然後回鄉發現不變的愛。加上將自己想像成出來工作，扮演上班族卻不真正熟悉打工的環境和情况，有時會減少作品的實感與說服力。若是寫成升學，或者不必離鄉，繼續留在家人身邊，效果會不一樣。
以這篇作品為例，不寫離鄉工作的話，大可以改為與母親經營麵檔，這部分有很多事情值得細寫，不是一段就能成功的。例如媽媽怎樣為腩汁調味，怎樣加入特色有別於老友記的味道，煮牛腩和煮麵的步驟和細節，切菜煮食的聲音，當中的溫度、氣味和味道等。
開檔做生意的過程一定不容易，甚至艱難；但若能從中找到快樂，則能緊切題目，環繞主題，而不需寫到離鄉等枝節。正如第五段提到下班時與媽媽推車回家，就是一個呈現快樂的畫面。
文中的快樂有幾個層次，包括「滿足口腹之慾的快樂」、「將自己喜好分享的快樂」和「猶如已死的記憶瘋狂攻擊着大腦細胞的快樂」，前兩者由己及人，第三種快樂除了自己，也應包括母親，再次吃到她煮的麵，不單叫自己快樂，媽媽也因重逢而快樂，則可像第一二種快樂般，豐富這份快樂的意涵。
■文評人
可洛／梁偉洛，筆名可洛。
喜歡寫小說和詩，喜歡夏天和海，喜歡睡覺和貓。現為寫作班導師。著有小說《幻城》、《女媧之門》系列、《末日絮語》、《鯨魚之城》、《小說面書》、《陸行鳥森林》、詩集《幻聽樹》等。
■徵稿
有意投稿者可將作品連同姓名、年級和校名，電郵至eduwk@mingpao.com，或於「明報教育」facebook專頁inbox投稿，請註明「《語文同樂》投稿園地」。文章須為原創及未曾發布。投稿一經刊登，可獲書券100元。
整理：陳綺雯
(本刊刊出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64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