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法律界線模糊 自我審查嚴重 李立峯：媒體倘受限 損施政公民質素

指法律界線模糊自我審查嚴重李立峯：媒體倘受限損施政公民質素

[2022.06.25] 發表

【明報專訊】新聞自由篇

香港回歸25年，《基本法》保障的新聞自由有何改變？瑞士洛桑管理學院的「世界競爭力年報」也參考的無國界記者「世界新聞自由指數」顯示，香港由20年前全球排名18位跌至今年的148位，與蘇丹、盧旺達同級。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長李立峯接受本報專訪時認為，自從《港區國安法》通過，「紅線」模糊，媒體自我審查加劇，敏感議題如六四事件的報道明顯減少。李立峯認為，媒體質素下降會影響政府施政以至公民質素下降，要扭轉局面，政府要向傳媒工作者釐清法律界線，例如何謂「煽動」，以及「公眾利益」能作為抗辯理由。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副主席郭一鳴不認同新聞指數的排名，認為香港新聞界監察政府和權貴的自由度仍很大。

明報記者鄭凱文關玉婷

明日預告：「示威之都」褪色

回顧香港歷年新聞自由指數排名(見表)，李立峯形容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政權權力分散，香港尚未回歸，港英政府快將離場，新聞界有很大空間從社會利益出發作批判報道，在回歸後數年仍能維持。至2002、03年政府提出就基本法23條立法，引起社會憂慮，2003年香港新聞自由排名跌至56位。及至2018年，排名仍錄跌幅但相對穩定，媒體自我審查愈趨嚴重，不過仍有新聞工作的底線，同時《蘋果日報》和某些網媒存在，拉闊了媒體光譜。

稱社會進入「不敢發聲」時代「六四」報道明顯減

李立峯指出，2019年後出現根本變化，港區國安法以至一些法律框架對公民社會有很大影響，社會進入不敢發聲的年代。他形容媒體自我審查很廣泛(widespread)，一些敏感議題很少媒體報道，即使報道亦觸及很少。他特別提到「六四」，可能5年前部分媒體一樣保守，但仍有《蘋果》、立場新聞、眾新聞等媒體，香港電台以往的《鏗鏘集》一定會製作專題，整體生態上有不少媒體會觸及，今年則明顯減少。本報翻查慧科電子剪報1999年至今紀錄，以及1997至98年實體剪報，統計25年間本地中文紙媒每年6月5日就「六四」刊登的報道及評論文章(以下統稱「文章」)，今年僅有21篇文章，有報道的紙媒僅4間，兩者均是25年來最少。

李立峯表示，自我審查很難證明，但「六四」傳統上是大議題，即使當晚無集會，警方投放大量警力，圍封維園，同日亦無其他較大新聞，「傳統新聞判斷，你好難唔將佢(六四)擺重啲」。他說，以往在傳統新聞環境，媒體內部可討論，例如「嗰件唔係一件重要嘅事佢出咁多警察做乜鬼？」或者爭拗「8964」跑車被查亦屬新聞，他質疑這樣的討論空間是否仍存在。他強調，媒體重要功能是「設定社會議題」，帶領社會關注、認識重要議題，讓公眾有不同觀點、足夠資訊作判斷，但當部分議題主流媒體開始減少觸及，會令值得留意的議題少了公眾關注。

指傳媒人事不再靠「專業理念」年輕記者失學習對象

除自我審查，他認為現時新聞界還出現「去專業化」，處理爭議及人事升遷時不再以「專業理念」解釋。他對比以往，2014年「七警案」無綫新聞被指「自我審查」，在新聞部會議錄音中，高層與記者仍能圍繞專業術語辯論，例如「拳打腳踢」用字偏頗；但他留意到近年有媒體高層處理爭議時已不再用專業語言，而是「我無講你聽我立場咩？」而媒體的人事變動，亦出現非行內公認有水平的人成為高層，不少能幹的中層離開，前線年輕記者失去學習對象，令整個媒體水平愈來愈差。

李立峯認為，媒體質素下降會影響公民質素，「你讀什麼，決定了你是誰(you are what you read)」；而媒體不能運作亦影響政府施政，因政府需掌握社會實際情况、觀點和民情，需要一班專業的人幫助整理，傳統上就是新聞界。內地可透過網絡監察或者媒體蒐集的「內部參考資料」掌握社會情况，但他說：「看不到香港政府有何能力、其他渠道可以理解到社會發生何事！」

新聞聯郭一鳴：指數無說服力監察政府空間仍大

新聞聯主席郭一鳴表示，不認同新聞指數的排名，他批評排名無說服力，加入主觀的因素，但認為與事實有距離，「香港的新聞自由狀况是否真的如蘇丹、盧旺達？」他也承認，指數的結論令外界對香港的觀感不好，作為新聞界也不舒服。他指出，回歸後香港在多方面都有變化，而經濟層面香港更有好的發展，金融的發展某程度受惠於回歸。

被問及近年香港新聞自由有所收窄，郭不欲對《蘋果日報》和六四報道等例子作個別分析，但他也認同「新聞自由度明顯不同」，但新聞界也要反省，也要為社會負責任。他強調，在負責任下，新聞界仍有很大的空間監察政府作出批評，他不見到有收窄。

何謂煽動勾結不清晰應可公眾利益抗辯

要扭轉香港新聞自由跌勢，李立峯認為法律界線要清晰、合理，包括國安法、《刑事罪行條例》、基本法23條甚至「假新聞法」，例如何謂「煽動」、「勾結外國勢力」，很多新聞工作者都覺得不清晰，政府能否有辦法令媒體明白「條界喺邊」，同時法律條文會否寫明對「新聞」或「公眾利益」有保障，「公眾利益」能作為抗辯理由。

(回歸25年危與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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