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獎藝評人 昔政治冷感 領獎籲上街 梁寶山細思藝術與政治關係
【明報專訊】上月31日，藝術發展局年獎頒獎禮上，梁寶山獲頒「藝術家年獎」時，在台上呼籲大家6月9日遊行反對修訂《逃犯條例》。以為她是個烈女，她卻說自己不喜高調，朋友過去都嫌她走得不夠前，讀書時長期政治冷感。
常說社會大事催生藝術創作，她卻反思政治藝術品應讓人重新思考，位於尖沙嘴的銅像《翱翔的法國人》、和平佔中標誌、黃傘摺紙等均有此效。身為藝評人，她旨在釐清作品如何發揮作用，繼續思考藝術與政治的關係。
文：羅嘉凝
圖：李紹昌
45歲的梁寶山頸戴一條項鏈，前方是長形鏈墜，後方綁着一朵雞蛋花，笑說「這樣就可聞到花香」，視覺與嗅覺都照顧到。從事藝術，讀了幾個藝術和文化碩士與博士，以為她出身小康之家，她說自己是個「屋邨妹」，父親早逝，母親一手帶大四姊兄妹，全部「寶」字輩，三家姐7歲時為她取名「珊」，她長大後自覺不搭，且與浸會大學學者撞名，改用「梁寶山」行走江湖，朋友索性喚她「梁寶」。
她自認從小就政治冷感，參加劇團「廿豆?盒子畫」時，成員亦講明「我們什麼(題材)都做，除了不做政治」；回歸前當文化版記者，碰上潘星磊向維園維多利亞女王銅像淋紅油，她那時只覺潘的行為「幾老套、自以為前衛」。
03七一捲進公民社會
至2003年7月1日，她自言被捲進公民社會，轉做網媒、加入公民團體、投身社會運動。社運常配以藝術創作，保衛天星碼頭時，組織者叫藝術家們放下身段，別做艱深作品，她心裏有聲音：有效的藝術作品可能都令人感覺陌生，因它顛倒習以為常的思想定位。
身為表演藝術者，她最怕人塗白身體拿把黃傘就當成是個創作，「太直白，無助我深化和理解一個運動」。她說政治藝術品應叫人反思，近期最感動的是聲音藝術家楊嘉輝在第57屆威尼斯雙年展的作品，播放工聯會合唱團獻唱，卻消了音，只剩呼吸聲，她自行解讀成不同政治理念的人亦可能展現出同樣的熱情，「這些陌生重新帶來不同感知，那些感知是藝術的開始」。
睹佔領者教摺紙傘 深受感動
政治與藝術相關牽連，她說2013年黃照達設計佔中標誌，用雀鳥象徵和平，空心的圓有邀請之意，亦可解作佔領，「為何香港的社會運動連圖案都如此溫和，外國的都用拳頭、火炬」，那代表運動的原意。後來流傳的卻是一把黃傘配以獅子山剪影，她說那是將運動某一剎那化成視像，提醒曾經參與運動的人，但沒參與的人難有共鳴，這代表了運動後來實况。
佔領運動時，她埋首博士論文，只是偶然到佔領區走走。標誌性的連儂牆、雨傘人、雨傘天幕，她認為那些都是由一個個部件組成，猶如運動由個體結合、沒有大台，最感動她的是佔領者蹲在路旁教人摺紙傘，因那代表人們藉着摺紙互相聯繫。
中大民主女神像作品「很失敗」
她一件件解說，最後說到藝評人不是打個一粒星、兩粒星，說一句好或不好，亦不應只看作者的政治取向或背景，而要解釋作品如何發揮作用。她心中有一件「很失敗的作品」，例如位於她母校中大的民主女神像，她指其表達信息混亂、空白；擺放於尖沙嘴的銅像《翱翔的法國人》反更優，其折翼表達六四的失敗，卻有鼓勵意味。
梁寶山說，自己在藝發局年獎上的發言只是直白呼籲，遠遜獲電影「藝術新秀獎」的黃肇邦，「他上台話自己遺失了一把傘，叫大家找到要還給他」，幽默得全場發笑，又製造了懸念，「不似我這般老套，他會打擦邊球，我就很低手」。縱使「低手」都要發聲，因她期望香港可再團結。
身分眾多 獨「藝評人」不變
當過記者、藝術家、大學講師，有很多頂「帽」，自去年展出《女性創藝記》批判淋紅油的潘星磊後，她再無新創作，但仍無間斷書寫，在2012年出版第一本文字作品集《活在平常》時，她赫然發現只有「藝評人」這頂帽一直在頭上。過去一點點的書寫，彷彿構成了「線」，眼見藝術創作愈來愈多社會元素，她不斷思考藝術與政治的關係、藝術是什麼等，她想沿着這條線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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