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楚相春申君的手下汗明曾自比「沈洿鄙俗」(埋沒於俗世)的老驥；燕昭王的手下郭隗亦自比價值五百金的馬骨，可以引來千里馬。戰國時期的人都喜歡用千里馬比喻人才。人才固然重要，發掘人才的人更重要。《呂氏春秋?贊能》所謂「得十良馬，不若得一伯樂」，伯樂是古代的相馬大師，若說人才是千里馬，那麼能慧眼識才的就是伯樂了。
伯樂名頭很響，可以說是古代相馬界的明星。和今天歌星、影星的粉絲一樣，伯樂的粉絲也不免有盲目崇拜的心態，於是給了商人可乘之機。《戰國策?燕策》裏，蘇代說了這麼一個故事：
■伯樂一顧
蘇代(1)為燕說(編按：音歲)齊，未見齊王(2)，先說淳于髡(3)曰：
「人有賣駿馬者，比(4)三旦立市，人莫之知。往見伯樂(5)，曰：『臣有駿馬，欲賣之，比三旦立於市，人莫與言。願子還(6)而視之，去而顧之，臣請獻一朝之賈(7)。』伯樂乃還而視之，去而顧之，一旦而馬價十倍。今臣欲以駿馬見於王，莫為臣先後(8)者，足下(9)有意為臣伯樂乎？臣請獻白璧一雙，黃金千鎰(10)，以為馬食(11)。」
淳于髡曰：「謹聞命(12)矣。」入言之王而見之，齊王大說(編按：音悅)蘇子。
(《戰國策?燕策二》)
■註釋
(1)蘇代：戰國時期縱橫家，東周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東)人，著名縱橫家蘇秦之弟。蘇秦死後，蘇代求見燕昭王，主張以楚、魏為援國，共制齊、秦，後助昭王打敗齊國。昭王重用蘇代，令他出使諸侯，商約合縱聯盟
(2)齊王：齊湣王田地(前323？—前284)，齊宣王之子。為人好大喜功，凌暴諸侯，曾破秦、攻燕、制楚、滅宋，與秦昭襄王並稱東帝、西帝。前284年，燕將樂毅率五國聯軍攻齊，湣王出逃至莒，為楚將淖齒所殺
(3)淳于髡：髡，[粵]音坤。淳于髡，戰國時期齊國贅婿(入贅女家的男子，地位等同奴僕)，身高不滿七尺，以博學著稱，滑稽善辯。齊威王時，任大夫，喜歡用隱語諷諫威王。後至魏國，魏惠王使為卿相，不受而去
(4)比：連續
(5)伯樂：春秋時人，或說姓孫，名陽，善於相馬。著有《伯樂相馬經》，今失傳
(6)還：通「旋」，環繞
(7)賈：同「價」，價錢，費用。或說當為「費」字之誤
(8)先後：前後輔助，猶如「左右」
(9)足下：古代下對上或同輩相稱的敬詞
(10)鎰：[粵]音溢，古代重量單位，二十或二十四兩為一鎰
(11)馬食：相當於「馬資」。前文蘇代自喻為「駿馬」，希望淳于髡能獻之於齊王，「馬食」即獻「馬」的報酬
(12)聞命：接受命令，遵命
■語譯填充
蘇代為燕國(a)齊王，還沒見?君王，先到淳于髡那兒，說道：「以前有個賣駿馬的，連續三個(b)站在市場上，但沒有人理他。於是他去拜見相馬大師伯樂，說：『在下有一匹好馬要賣，接連三個(b)站在市場，都沒有人來過問一下。希望您能來一趟，圍?馬兒兜一圈，看一看，離開時最好能回頭再看一看。在下願意為您奉上一個(b)的花費。』伯樂於是照做，先繞?馬打量一番，離去時又回頭看了一眼。只一個(b)，馬價就漲到十倍。』現在我也希望我這匹『駿馬』能讓齊王見上一見，可惜沒有人為我打點前後。您打算做我的『伯樂』嗎？我願意獻上白璧一雙、黃金千鎰，做為您獻『馬』的薄酬。」
淳于髡答應：「謹遵您的吩咐。」遂入宮(c)齊王接見蘇代，而齊王非常(d)蘇代。
(a)＿＿＿＿＿＿
(b)＿＿＿＿＿＿
(c)＿＿＿＿＿＿
(d)＿＿＿＿＿＿
■言外言
昨日觀馬伯樂 今日廣告明星？
在蘇代的故事裏，伯樂雖然是相馬大師，扮演的角色卻不甚光彩：假設馬販子所賣真是匹駿馬，伯樂一不能發掘，二不能推介，未免失職；假設那不是駿馬，伯樂卻願意與奸商相互勾結，賣假廣告，人品也很不堪。更何?伯樂還私下收了錢！
伯樂看來就像今天的明星代言人。本來廠商生產商品，消費者購買商品，消費者和廠商之間只有商品，消費者對廠商的信任取決於商品的質量。
現今社會消費者和廠商之間除了商品，還多了一批明星代言人。代言人既然是明星，自然有一批捧場的粉絲。明星代言人把粉絲變成消費者，把粉絲對自己的信任轉化為對商品的信任，商品的質量反而不重要了，明星為假劣商品代言也就時有發生。
當然，伯樂和今天的明星代言人畢竟有所不同：第一、伯樂是真正的專家，今天的明星即使在他們的本行也未必很專業；第二、伯樂推銷的就算不「駿」，也還是馬，今天的明星掛羊頭賣狗肉卻是常事；第三、伯樂親身到市場走了一遭，今天的明星模樣和行為多是「虛擬」的，有沒有看過摸過代言的商品實在很難說。
■實戰篇
(1)試判斷以下陳述：
A) 伯樂認同馬販所賣為駿馬。
□正確 □錯誤 □無從判斷
B) 蘇代為齊王獻上駿馬。
□正確 □錯誤 □無從判斷
(2)馬販欲賣駿馬，「比三旦立於市」，結果：
1、得見伯樂
2、人莫之知
3、人莫與言
4、馬價十倍
A) 1、4
B) 2、3、4
C) 2、3
D) 以上皆是
(3)蘇代為什麼要講「伯樂一顧」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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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高級講師，主要研究文字學、古代文獻和古典文學，長期從事語文教育，著有《生鬼文言文》系列。
文：洪若震
[語文同樂 25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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