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高手寫招牌 街頭字字留情 電腦字盛行 嘆「不知這些字還能留多久」
【明報專訊】香港街頭招牌林立，成為香港獨有的城市面貌。書法高手在民間，自1980年代起，馮兆華(筆名華戈)為無數小店「白手寫招牌」。可惜時移世易，手寫招牌買少見少，連領展亦對部分屋邨小店的傳統招牌下「清拆令」，改用電腦字招牌(見另稿)。老人家搖搖頭說沒法子，「招牌亦要追上時代步伐」，但仍暗暗嘆息，因為即將消失的不止是舊招牌，更是一份人情味。
明報記者 劉嘉裕
正所謂「未見其人，先見其字」，跟着華戈游走旺角街頭，砵蘭街、新填地街、上海街，幾乎每隔百步便能看到華戈手寫的招牌。「我以前專為低下層、小店服務！」68歲的華戈說罷大笑起來。
書法賽遲報名職員通融改寫一生
時間回到1980年代，順德出生的馮兆華來港投靠親戚，找了一份工替人送燈裝燈，日薪30元。機緣巧合下，他得知香港有書法比賽，便特意告半天假到當時的民政署報名參賽，詎料已過了截止日期，「簡直是當頭棒喝」。後來民政署職員見華戈失落的模樣，便「特事特辦」幫他報名參賽，「現在大機構都按章辦事，沒有人會通融你」。
自小在父輩薰陶下愛上書法，華戈無師自通寫出一手好字，亦是這手字，帶當時30歲的他通往一條截然不同的人生路。最終他在書法比賽中得到優異獎，開始有人找他手寫招牌，對方更開價70元，令華戈歡喜若狂，「寫一個招牌抵過兩天工資」，便開始每逢周日替人「白手寫招牌」的生涯，翌年更辭工全職替人寫招牌。
只要有一道人字梯、大毛筆、油掃和油漆，華戈便能開工寫招牌。他毋須畫草稿，爬上梯便直接動筆，「剷去舊有的油漆，再髹白油，待乾了再寫字」。剛開始時，找華戈寫招牌的都是小本經營的生意，只因華戈收費便宜實惠，「幫廉租屋的小店寫招牌，有次不小心從梯上掉下來，陌生的街坊比我還要緊張」，在手寫招牌背後，蘊藏着一份舊香港的人情味。
腿勾竹棚 外牆寫6呎巨字
華戈的足迹不限於街頭，不少大廈外牆亦能找到華戈的筆迹。華戈只帶油漆、巨型毛筆、木尺，便從樓高30層的天台，沿外牆竹棚向下爬。無安全設施，更無買保險，「向下望行人像螞蟻般細」。華戈用腿勾着竹棚，右手執筆一氣呵成，寫上數個6呎闊的巨字，如今想起仍猶有餘悸。「現在手寫招牌用不着了，大家都轉用電腦字招牌」，而華戈亦轉教書法班。
電腦字招牌比手寫招牌更經濟實惠，自然大行其道。在街頭抬頭一看，招牌乍看千篇一律，那冰冷的電腦字卻失去了靈魂。記者跟華戈走到上海街一石柱前，原來那石柱上曾滿是華戈的筆迹，但歷盡日曬雨淋，本來醒神的紅字已變得暗啞無光，老人家伸手摸摸那正在剝落的油漆，問：「不知這些字還能保留多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