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到用時：殺死反舌鳥是有罪的
【明報專訊】《梅岡城故事》(To Kill a Mockingbird，也有譯作《殺死一隻知更鳥／反舌鳥》)是美國作家哈波．李(Harper Lee, 1926-2016)的得獎小說，此書於1961年獲得普立茲小說獎(Pulitzer Prize in Fiction)，當年出版已引起迴響，往後數十年受歡迎程度不減，多次獲選入必讀書單，甚至曾在世界圖書日獲全英國圖書館管理員票選為成年人「死前必讀之書」第一位。有趣的是，它雖然是受歡迎的青少年經典讀物、列入多間英美中小學推薦及必讀書單，但投訴亦不少，美國華盛頓地區有學校於2021年因應投訴將此書從必讀書單中剔除。是什麼書這樣特別，既不安卻又不得不看？
誰是哈波．李？
哈波?李並不如其他著名作家一樣，作品不斷，嚴格來說，她只寫了《梅岡城故事》，及後出版的《守望者》(Go Set a Watchman)寫於《梅岡城故事》之前，部分角色亦貫徹兩書。她出生於美國阿拉巴馬州，小時候和《珠光寶氣》(Breakfast at Tiffany's)作者楚門?卡波堤(Truman Capote)是玩伴及鄰居，在她6歲那年，當地發生一宗被錯判的性侵案，就是《梅岡城故事》的藍本。
哈波?李的父親是律師，她也曾讀過法律，最終選擇寫作，寫過短篇小說、散文等，可是從未出版。她作風低調，對於她的生活或動向，大家所知不多，即使小說出版後獲兩極評價、遭投訴，她也甚少回應。
梅岡城有什麼故事？
1931年，阿拉巴馬州出現一宗美國史上數一數二具爭議的案件，稱為The Scottsboro Trials。當時9名年齡13至19歲的非裔美國青少年被控性侵兩名白人女性，案件在短短數天即有判決，除了最年輕的一名被告，其餘8人均被判處死刑。然而事件及後真相大白，兩名女性誣衊他們，實際上並未遭受性侵。9名青少年數年後獲得平反，卻已遭受冤獄，當時的不公及偏見判決亦引起極大非議，此案在國立非裔美國人歷史與文化博物館亦有紀錄，不少人稱之為「美國悲劇」。
《梅岡城故事》以此為藍本，講述主角6歲小女孩絲考特在梅岡城所遇、所見的事。首先是城鎮上來了個「怪鄰居」——因為他只在夜間出沒，幾乎沒有人見過他，有關他的流言四起，而小女孩、哥哥和朋友也對鄰居及他的家作出不少恐怖猜測。同一時間，小女孩的爸爸接了一宗要為黑人辯護性侵白人女性的案件，鎮上的人都加以嘲笑、心生不滿，甚至遷怒於小女孩及哥哥。爸爸知道黑人無辜，卻無法為他爭取公平的判決，最終黑人在越獄時被殺；而爸爸亦惹怒了原告人的父親，要對其家人不利，在危急關頭，怪鄰居出現並救了她和哥哥。故事中名句「殺死反舌鳥是有罪的」便是象徵了人在各種雜訊影響下，把無辜的人傷害，這樣亦是一種罪過。
節錄：
「絲考特，」阿提克斯(即主角的爸爸)說：「到了暑假，還有更糟得多的事需要你們冷靜面對……這對你和傑姆不公平，我知道，但有時候我們必須盡力而為，在緊急時刻的舉止行為……總之我現在只能說，當你和傑姆長大後再回顧這件事，也許會多一點同情，也會多少覺得我沒有丟你們的臉。這個案子，湯姆?羅賓森的這個案子，涉及了人的良知本質……絲考特，如果我不試着幫助那個人，就沒辦法再去教會禮拜上帝了。」
「阿提克斯，你一定弄錯了……」
「怎麼說？」
「因為好像大部分的人都覺得他們是對的，你是錯的……」
「他們當然有權利那麼想，而他們的想法也應該得到充分的尊重，」阿提克斯說：「可是在我通過別人那一關之前，得先過得了自己這一關。世上只有一件事不能少數服從多數，那就是人的良知。」
有什麼要投訴？
——「Too many N-words」
故事背景為1930年代美國，對黑人的種族歧視相當嚴重，描述了美國南方對黑人的種族歧視與壓迫。哈波?李在小說中用了當時形容黑人的普遍用語，例如如今仍被視為帶有侮辱意思的「Negro、Nigger」(黑鬼)，部分人認為這些內容會掀動當地人(尤其阿拉巴馬州的人)的情緒、激發仇恨。雖然出版後長期入選美國中小學推薦閱讀書單，但偶有家長投訴，認為要將此書剔除。對於此點爭議並沒有一致共識，有學校不再列為必讀之書，亦有學校照樣視作經典，認為青少年需要一讀。
死前必讀真誇張？
在2006年世界圖書日，英格蘭(England)的博物館、圖書館及檔案館委員會(The Museums, Libraries and Archives Council)邀請全英國的圖書管理員票選「哪本書是每個成年人死前都要讀的」(Which book should every adult read before they die)，《梅岡城故事》擊敗了《聖經》、《魔戒》(The Lord of the Rings)，榮登榜首。故事背景雖是美國，揭露美國種族歧視、階級觀念問題，但當中帶出勇氣、公平正義、不帶偏見等信息，並沒有地域限制。全書以小女孩的視角書寫，雖然題材嚴肅，但筆觸有趣、輕鬆。有投票的管理員認為此書具備經典作品的一切元素，包括溫暖動人、輕鬆，同時帶出嚴肅的主題，例如偏見、捍衛公義、成長的經歷等。
不看書，看戲去
《梅岡城故事》獲得普立茲獎後沒多久，也有改編電影上映，中文片名為《怪屋疑雲》。電影獲得1962年奧斯卡金像獎最佳改編劇本、最佳男主角和最佳藝術指導三項大獎，以及1963年金球獎劇情類電影最佳男主角，有興趣可找來一看。
必學
象徵——為什麼是反舌鳥？
「象徵」是寫作常用到的其中一種手法，當需要表達一些抽象概念時，會用到具體、關聯的事物代替，讓人更容易聯想及理解想要說的主題。例如《梅岡城故事》中這句名言：
//……你要是射得中藍樫鳥，愛怎麼射都行，不過你要記住，射殺反舌鳥是一種罪過。」……「反舌鳥只做一件事，就是製造音樂供人欣賞。牠們不會把園子裏的花果蔬菜吃個精光，不會在玉米穀倉裏築巢，只會全心全意為我們唱歌，所以才說殺死反舌鳥是一種罪過。//
「殺死反舌鳥」是原著英文書名直譯，故事內容卻與反舌鳥無關，那為什麼以此為書名呢？這便是「象徵」的特點。「反舌鳥」擅長模仿別種鳥兒的歌聲，只知「表演」，帶來和平愉悅。小說裏的白人律師，年輕時雖是神槍手，但他只會射擊好鬥的藍樫鳥，而絕不射殺無害的反舌鳥，即不傷害無辜是他的做人原則。作者利用「反舌鳥」象徵故事中受不公裁決的黑人和怪鄰居，具體地說明不會帶來傷害的人反過來受害。
文•鄭惠霞
圖•Liia Galimzianova@iStockphoto、法新社、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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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09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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