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記憶的剪影
【明報專訊】當我們還未認知某項事物，便無法明白箇中的魅力與從中得着的樂趣。
煙花匯演、演唱會、花樹盛放，都會引來群眾爭相舉機拍攝。我曾不以為然，覺得費盡心思調節角度，處理光暗，巧妙避開途人，是勞而少功的行為。若覺眼前表演精彩，或是百花盛開，紅葉、櫻花、黃花風鈴木綻放迷人，何不專注於當下，安靜觀賞，以真切的感受與投入表達對演出的尊重，對花木的欣賞？也許受時下「相機食先」的潮流影響，我不免將熱愛攝影的行為歸咎於自我形象的塑造。不止美食，各種新奇有趣的事物、氣氛熱烈的聚會、玻璃倒映自認為好看的模樣，都是必須記錄與分享的關鍵物象。如是者，社交平台上一圈圈或紅或綠的框框，每天、每小時、每分鐘更新，人們急着更新每天的限時動態，在社交平台上向友人或路人展示着當日的所見所聞。
數年前初嘗攝影，方理解拍攝的真趣。
「與其說攝影是紀錄，倒不如說攝影是記錄回憶，透過時間累積一連串過程與總結，無論拍什麼對象，都是個人回憶的投射與時間觀念。」日本攝影家森山大道如是說明攝影的本相，攝影將回憶剪下，照片展現的角度暗藏拍攝者的情感與看法。前景取材、拍攝角度的調整、後製色澤的調校，無不再現我們對一時一地的情感與印象。記憶不可憑恃，日子漸遠，回憶變得破碎而零散。偶爾腦海浮現某段情節，氣味忽然勾動舊情，都是被動也無法避免的。主動記錄，才可最真實地呈現當下的個人觀感。
一幀幀相片是只有我才看得明白的日記本，毋須為本子配上扣環，也不必下一把鎖，照片背後的故事，只有我知道。青馬大橋後，是軟糯的雲與湛藍晴空，我想起那天與友人結伴觀看日落的寧謐與舒徐；那忽爾跳上木櫈，凝神看我的不速之貓，應該是可憐我相約了一位慣性遲到的友人，客串擔當座上客；橫木上好看的光影與紋理，讓我想起當日於灣仔游走的悠閒下午。
珍視當下，也作記錄，某天翻看自己的相簿，重溫那個時刻的悸動，溫習回憶。偶爾重遊舊地，舉機拍攝，記憶無端與想像重疊，是相同的前景，還是與相近的想法遙相呼應？
■作者簡介
曾笥湲
(香港出生，一直居於沙田。喜歡文字，寫散文和詩，仍在探看自己的方向。畢業於香港大學，現職中文教師。作品收錄於《情味?香港》。)
文、圖：曾笥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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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58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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