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限定﹕視藝帶入無為空間
【明報專訊】寶安商會王少清中學大榕樹下湖水綠小屋,名叫「融軒」,學生黃詩祺說它的前身似「鬼屋」。融軒原為廢棄良久的雜物房,有一天視覺藝術科教師鄺啟德(鄺sir)與兩名中五師兄扭開門鎖,亮起燈來,雨後屋內一片潮濕,三十多隻蚊子在他們的頭頂盤旋。後來其他老師加入,合力清走雜物、拆走殘舊地板、髹上牆漆。黃詩祺最初只當旁觀者,但慢慢變成一分子,「因為見到老師好像很辛苦」。師生努力9個月,只為創造休息空間,鄺啟德解釋:「校內所有課室都有特定的學習用途,卻沒有空間讓學生發呆休息。」他鋸走原有的鐵窗花,換上方形大窗,「同學便不像待在『鐵窗邊緣』,畫畫不用記掛分數,自由創作」。融軒於3月初開幕,燈光柔和,如日系文藝咖啡店,室內放置幾對拖鞋,學生在無為的空間裏,可坐在沙包座椅談天說地、喘息一下。
學生記得鄺sir不時拿着關於簡約設計的書研究,問他們佈置的意見。李偉雄暱稱「大大」,同學笑他是縮小版鄺sir,有次他與鄺sir坐在操場旁看同學打波,同學驚歎他們的背影近乎一樣。大大負責組裝家具,如融軒的座地黑板與小茶几。雖然他在家裏很少做家務,卻常在融軒打掃,「要讓同學坐得舒服」。葉瑩瑩在視藝課習得插花後,曾把作品放在屋外靠牆高桌。學校附近有間宜家家居,她與同學邊逛邊格價,最後推着滿滿的購物車回校,長形家具有時遮擋視線,過馬路時同學守在旁邊指引方向。她稱每次經過融軒時,內心都湧起一陣滿足感,立即被旁邊兩人取笑「好假」,她笑着拍拍心口澄清:「真心的。」
融軒白牆掛了多幅學生油畫,兩層木架放置陶瓷。鄺sir愛陶藝的直接,連畫筆也不用,手指?搓泥塊,情緒都融入其中,「學生情感澎湃,但未必懂得表達,而藝術就幫他們說自己的故事」,如黃詩祺試過心情差劣,上課時畫了黑色曼陀羅畫。鄺sir落力把藝術拉近生活,「大家都覺得水墨畫好悶,只有山水,人物打扮都很端莊。我便叫學生畫校園場景,題字則變為搞笑的師生說話,『詩畫同源』?嘛」,課室木門、傘架都成為學生的畫布。他承認不是人人都精於創作,「但是技巧不行,概念可以很好,或是學生很能表達感情,總有值得欣賞的地方」。學生喜愛藝術自由、毋須比較,「畢卡索、達文西各有特色,比較高下沒意思」。
◆改變生命的兩年
沉色襯衫繡有笑哈哈圖案,鄺sir覺得生命有很多事比考試重要,例如快樂,「我讀中學時好羨慕同學可以畫畫表達自己,但自己手上只有幾本厚厚的教科書」。他形容當年沒頭沒腦,只跟從社會潮流與家人看法,選擇看似更有前途的理科,勉強完成公開試,卻未達大學門檻,便決定外出工作,探視未來。他先後在公共圖書館、戲院、中學等工作,沒有假期,掙到的錢拿來交學費,晚上學畫畫、平面設計,回家閱讀藝術書籍,「起因都只是想試學畫畫,沒想到真的掘到丁點天分」,兩年後報讀視藝科公開試,成功升讀教育學院(現香港教育大學)。
他形容現在的學生跟自己不同:「從前我不愛某些科目,就真的不溫習,但現在學生就算討厭學習,但為了爭取好成績,仍然逼自己溫習。」委屈的情緒需要空間沉澱,放學後視藝室人氣不減,不少學生留下來畫畫,或是什麼也不做、跟老師閒聊。「視藝室非工廠,除了高中要應付文憑試,初中學生作品毋須滿足我的要求,人人都會學到不同的事。學生通常講不出學到什麼,但會記得創作時光、有趣經歷,這才最重要。」
文:蔡康琪
圖:蔡康琪、受訪者提供
[語文同樂 第3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