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衛理中學校長藍正思借500元給陌生考生搭的士赴考，獲網民激讚，但原來偶然事件背後有很多必然：他每朝都在校門跟學生打招呼，風雨無阻，所以那天在校門遇見那去錯試場的考生；經歷過學生在毫無徵兆下結束自己生命，他對着學生永遠「盡做、問多一句」；經常借錢給學生吃飯、剪頭髮，所以也毫不猶豫借錢給陌生考生。前17年教育生涯都做訓導，去年起「空降」到衛理中學做校長，藍正思說，雖然少了直接面對學生的機會，卻一樣可影響他們，正如下雨時他為沒帶傘的同學遮雨，「一個人遮唔到咁多」，但學生看在眼裏，昨晨也就自發在滂沱大雨中為同學打傘。
做訓導考耐性 學生轉變未必親見
被問及入行經歷，藍正思笑言出於正義感，年輕時想過做教師或警察，抱着「犯事前教好佢(青年)，好過犯完事拉佢」的心態做了訓導教師。他說訓導最考驗忍耐力，很多時候沒效果，但面對的是最有需要的學生，「學生聽完你講唔會有即時轉變，很可能轉變嗰刻你已睇不到，但你要信，學生好多年後想得起你嘅說話，至少你陪佢哋期間，不會再變壞」。
該校生命教育有一個「蚌中明珠」理論，副校長梁佩嫦解釋，學生一開始如沙石，若有人甘願作蚌，以愛滋養，假以時日，沙石都可成為珍珠。但並非每粒沙石都可捱到成為珍珠的一日，藍正思也經歷過學生自殺，他形容那學生「估100個(可能自殺學生)都估唔到係佢」：家境正常、父母愛惜、成績不錯、性格開朗、定期去教會……最終卻猝不及防地離開。
多說一句 方知錯試場女生無車費
那時他也冒出很多「早知……就應該……」的想法，但傷心過後反思，「定20個高危指標：情緒不穩、家庭問題等等，個學生一個都唔中；如果定100個高危指標，個學生會中，但到時全校都係高危，仲點做(輔導)呢？」於是逼自己放下。他體會到學生的成長並非掌握在教師手中，教師對學生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只是負責陪他們走一段很短的路程，所以更應謙卑，有機會時問多一句、盡能力做。
上周五遇到「大頭蝦」考生Tinky，藍正思指Tinky一直積極尋找附近試場，但得知最近的試場是北角蘇浙公學、要搭的士過去時，卻突然泄了氣，說不考了。他坦言當時十分詫異，心中不斷猜想是什麼原因，但仍說多一句，「唔好啦，我幫你畀的士錢」，Tinky這才告訴他是因沒錢。Tinky感激他，但他卻說多謝Tinky給了他一個機會，「等我可以陪佢10分鐘，做應該做嘅事」。
「靚仔」拒上學 送打工助覓最愛
藍正思也有幸見證學生的轉變，他曾有學生「好靚仔」，但太貪靚，違反校規都拒絕剪頭髮，生暗瘡就不上學。藍其後了解他與父母關係疏離、十分自卑，樣貌是唯一自信來源，才會如此重視。學生一度想整容，父母不肯出錢，他便鬧着要自殺。藍坦言勸過他無數次，但每次都被他的歪理「激親」，例如「鬼叫佢哋(父母)要生我出來咩」。最後沒辦法，同事仍帶着學生找醫生，醫生落閘說未成年不可整容，學生又說不想上學，要去髮型屋工作，他只能將學生交託給相熟的髮型屋老闆，「至少保證佢唔會學壞」。
教育在揚長 毋須糾纏短處
結果3個月後，學生體驗到工作艱難，「一雙手洗到爛」，再回學校叩門希望讀書。學校決定再給他一次機會，藍又讓那學生試了不同活動，最後發現他喜歡幫人，「做義工佢次次都去，過程中又得到滿足感」。他堅信教育是「揚長」，找到學生的長處並把他們擺在適當位置，「必要的品格缺陷係要改，但沒需要一味糾結學生嘅短處」。正如靚仔學生，幫人時找回自信，對外表也不再那麼執著，更立下志願要做社工，成績也有進步，文憑試後可以繼續升學。
明報記者 田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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