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中物：優雅地接受失敗——《然之後》

[2025.04.02] 發表

【明報專訊】人生必然會面對高低起跌，就像一片茶葉不斷受熱水衝擊，學會如何接受，讓身心漸漸鬆開，釋放深藏的甘香，是一門學問。馮允謙(Jay Fung)用親身體會告訴我們，有時十年磨一劍，未必就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學懂接受、面對和放手，才能在生活中?釀出滋味。

”最美好的愛何以悄悄消失

最要好的也在變質

縱使一剎動了心

多一剎又變更

差一剎定了千度緣份

與設想中那情節永有偏差

與理想中長存落差

縱使擁有自信心

或有些命數根本不會轉化

然後好好慘敗

然後好好長大

然後充滿力氣好好

欣賞美夢瓦解

沿路風吹跟雨打

或許一生也像圖畫

多千變萬化

茫然後方知不需要害怕

最美好的愛又再悄悄消失

最理想的悠然自得

了解它背後性質

著眼於其後另有得著或當中缺失

然後好好慘敗

然後好好長大

然後充滿力氣好好

欣賞美夢瓦解

沿路風吹跟雨打

或許一生也像圖畫

多千變萬化

徒然後方知不捨那代價

在變幻裡剩餘一顆初心

初心總繫於軸心中處理厄運

每項競逐似小孩追那風箏

到成長某刻才自困

然後好好慘敗

然後好好長大

然後充滿力氣好好

欣賞美夢瓦解

沿路風吹跟雨打

或許一生更像笑話

多千變萬化

惶然後方知好中也有差

成敗得失等我驗證它

就放手並放得優雅

然後摧毁這種兩極化

《然之後》

．主唱：馮允謙

．作詞：小克

．作曲：馮允謙、T-Ma

．編曲：T-Ma

．監製：T-Ma、馮允謙 ●

接受生活中的「差一點」

當「最美好的愛」從指縫間流走，當「最要好的」在時光中腐朽，這不僅是情感的失落，更是一場對靈魂的拷問。今年初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外界預測Jay Fung極有機會獲得男歌手金獎，豈料最終失之交臂，去年他的成績相當亮麗，樂迷大感可惜，相信他自己也相當失望。將《然之後》歌詞代入這次頒獎禮失利的經歷，我們可以聽出，歌中他以自己作例，教歌迷和聽眾如何承受失敗，再看透失敗。

Jay Fung首段先唱「縱使一剎動了心/多一剎又變更」，前一秒還在用「自信心」武裝自己，下一秒卻被「不會轉化」的冷水澆透，輪轉於他以為的幻變中。人生如露亦如電，強求美好永恆存在，無疑是天方夜譚。我們總愛將這些差一點放大成人生的必然，一旦現實與和理想有落差，便陷入漩渦。但人豈能算到天道和命運？以為自己了解命數，不過是活在編寫好的劇本中黯然神傷。「或有些命數根本不會轉化」，詞人小克巧妙地以一個「或」字，搭建出一條讓人從絕望走到覺醒的橋樑。

從創傷中汲取養分

副歌「然後好好慘敗/然後好好長大」，「好好慘敗」教人擁抱失敗，亦令後句十分勵志的「好好長大」變成有血有肉的提醒。「好好」說得輕鬆，歌者要歷經多少辛酸，方能煉成一句「好好」？出道逾10年，Jay Fung的歌唱事業浮浮沉沉，承受過無數跌宕起伏，他帶着創傷成長，待傷口結好了疤，才能大方展示傷勢，並安慰正在痛苦中沉淪的聽眾。

「欣賞美夢瓦解」，詞人將經歷失去轉化為審美體驗。「欣賞」與「瓦解」形成優雅與暴烈的張力，煙火在夜空消散，痛與美在墜落軌迹中交纏。主動凝視創傷，將之視為藝術品，呼應了後句「或許一生也像圖畫/多千變萬化」的比喻。生存並無定法，我們的人生不是工筆畫，而是允許自由創作的。「茫然後方知不需要害怕」，只有先寄居在茫然深淵，才有機會覓得新出路，我們害怕的是前路不似預期，可是完成人生這幅畫作有着千萬方式，何須因害怕失敗，而不為自己的畫布增添豐饒的幾筆？

在「失敗」中綻放花朵

最後一段副歌「或許一生更像笑話/多千變萬化」，詞人轉轉筆鋒，用「笑話」代替前段的「圖畫」，多了分自嘲的意味，卻也是成長的體現。人執「好」為實有，卻不知「好」依「差」而立，好中有差，是為定律。只有嘗透成功與失敗，才算了解人生，哪怕是笑話，也可以是精彩的黑色幽默。就像馬戲團的表演者，鬆開捉緊吊杆的手，在空中優雅一躍，如同秋葉離枝般劃出迴旋。接納生命過程中的美好，才能摧毁「好」與「差」鑄成的枷鎖，開拓更遼闊的心境。

除了歌詞的巧思，小克給Jay Fung寫《然之後》，又是否刻意以「然後」入題(男歌手金獎是陳卓「賢，之後」銀獎得主是馮允謙)？或許，這是留待聽眾深思的彩蛋吧。

■姚慶萬：中學教師，任教中文、中國文學科，喜歡詩與歌詞。作品散見於《聲韻詩刊》、《虛詞無形》、《大頭菜文藝月刊》、《別字》等

文：姚慶萬

圖：《然之後》MV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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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第76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