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價講：決一劍與決三劍——放下固執，走下一步
【明報專訊】港隊劍擊代表張家朗在巴黎奧運為香港奪得金牌，也是首位香港運動員連續在兩屆奧運奪得金牌，全城為之歡呼沸騰。成功的關鍵不是單一的，都是許多重要因素的結合。任何成功，貴乎堅毅不屈，但同時又要適時放下執著，2000多年前的孔子也在說着此等道理。
一劍與三劍的關鍵
讓我們回到2024年7月29日，張家朗在巴黎奧運男子個人花劍決賽中，擊敗意大利劍手馬基(Filippo Macchi)，成功衛冕金牌。雙方爭持激烈，比分膠着，兩個回合的賽事裏，二人的比分相差不超過兩分。到了14：14平手之時，進入了決一劍以定勝負的時候。結果，決一劍變為決三劍，第一劍的比併是兩名裁判沒有共識，下不了決定；第二劍則是判同時；到了第三劍，張家朗進攻時刺中了對手，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從決一劍，變為決三劍，壓力之大，難以想像。訪問中張家朗提到所以能夠忘卻前兩劍，而只關注做好最後一劍，乃是其法籍教練Gregory Koenig的勉勵。教練指出，不要去想前一劍裁判有沒有給分，而是要準備好下一劍。我們都知道，成功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張家朗最終也取得了這枚花劍金牌。
裁判的判決有否不公？裁判的行為是否專業？是不是儀器有故障？一直糾纏前事，而沒有邁步向前，這是一種固執。固執每每對事情的順利完成構成障礙。《論語．子罕》：「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孔子一點也沒有這四種毛病——不憑空揣測，不絕對肯定，不拘泥固執，不唯我獨是。張家朗在第三劍的成功，正是不拘泥固執所使然。
固執，未必有用
對事情的執著，可以令人取得成功，但過度的執著，便是固執了。當然，能夠做到擇善固執，那麼固執是可以的。顯然，關鍵在於是否擇善，孔子說「毋固」，十分重要。
孔子在魯國出仕當官，旨在拯救當時禮崩樂壞的社會，可惜權臣當道，更為齊國的美人計所離間，最後他只能黯然離開，踏上14年周遊列國之路。或許，我們會因孔子放棄魯國而以為其不能堅持，失去了使魯國復興的機會。其實，天下之大，不只魯國，訪尋聖王賢君，而不必只執著於魯國，乃是孔子心中所想。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諸侯國皆是周天子的臣民，只執著於魯君並不明智。孔子一生的願望在於恢復社會秩序，魯國並非唯一的出路。此路不通，表示可以達成目標的方法還有許多。
有所堅持，有所執著
可以放下固執，但不代表沒有原則。在劍道上，可以放下對一分的固執，但不可以放棄對取勝的執著。孔子的堅持是什麼呢？《論語．憲問》載云：
子路宿於石門。晨門曰：「奚自？」子路曰：「自孔氏。」曰：「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者與？」
石門是魯國地名，當時司門者問子路從何而來，子路說是從孔家來。司門者聽到後，便說就是那位知道做不到卻定要去做的人。知其不可，卻偏要為之，彰顯的正是一直堅持不放棄的精神。
孔子要改變世道，明知不能，卻仍願意付出。如果要論其成敗的話，可以說當時的孔子並沒有成功，其思想卻影響了千千萬萬的人，功在後世。比賽的結果，當然是訓練的反映，即使遇上強敵，明知不能，卻仍願意一拼，堅持與執著，正是要達到「更快、更高、更強」的重要元素。
潘銘基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著有《孔子的生活智慧》、《孟子的人生智慧》、《字書裡的動物世界》、《孔孟以後的孔孟》等)
文：潘銘基
圖：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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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72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