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電影劇本被大改自尊受損 78歲杜國威寫粵劇畫畫跨領域發展

[2024.08.13] 發表

【明報專訊】殿堂級劇作家杜國威今日(13日)78歲生日，創作舞台劇與電影逾百部，膾炙人口，1992年舞台劇《我和春天有個約會》與1993年《南海十三郎》首演至今，仍不斷有人問何時重演。杜國威抗拒《南海十三郎》重演，表示謝君豪做得太好，留個美好回憶，畫上句號，笑說：「好多人問過我：『你係咪南海十三郎？』我答：當然唔係啦，我好易為五斗米折腰㗎。」杜國威自嘲表達心裏委屈，因當年寫電影劇本遇「壞人」，為了完成工作，尊嚴受損、逆來順受。他表示不再在舞台劇裏尋求突破，寫粵劇開畫展拓展不同領域，此時此刻最享受和逍遙，閒時搭兩蚊車，坐茶餐廳觀察眾生相。

記者：唐嘉晞

攝影：劉永銳

杜國威(杜sir)6歲時參與香港電台及麗的呼聲廣播劇，有「播音神童」之稱，又曾於夜校和中學任教師，負責學校劇社，當時已是業餘編劇。其後他創作的短劇《球》獲選香港話劇團優秀創作劇本，獲邀參與編劇工作。杜sir說：「我寫咗好多劇本，《我和春天有個約會》與《南海十三郎》最令人感動，昔日社會不注重編劇，但大家都知道這兩個是我的作品。不知道是哪來的福分，現在大家仍很喜歡。有些人好努力，又有天分，時勢做英雄，每部戲都要天時地利人和。好似《南海十三郎》，1990年代當時社會氣氛，好多人覺得懷才不遇或孤芳自賞，鬧老闆就最興奮。南海十三郎的角色性格食正這氛圍。豪仔(謝君豪)做得好好，懾人眼神、傲氣、懷才不遇的痛苦，揮灑自如。」

謝君豪版「十三郎」成絕響

香港話劇團1993年首演《南海十三郎》，在不同地方演出逾150場，1997年改編成同名電影；至今謝君豪演的南海十三郎仍受劇迷追捧。問杜sir會否在具紀念的日子重演？他說：「豪仔都『登六』(60歲)了，還要他在台上跳？唔可能啦，佢都唔會做。就讓大家留個美好回憶，除卻巫山不是雲，《南海十三郎》，我想畫上句號。」

會否有人代替謝君豪演舞台劇版？杜sir說：「先入為主，大家最掛住都係豪仔，鍾意佢，還有他的特質，現在仍可以看電影版、舞台劇錄影版重溫美好回憶，可能若干年後，可以發掘另一位呢！」

最開心看到觀眾有共鳴

杜sir創作不少經典劇目，1996年首演的《愛情觀自在》也曾改編電影，前年香港話劇團45周年重演，杜sir開心年輕一代觀眾投入26年前自己創作的愛情故事，「之前以為自己可以收埋了，當晚入場的觀眾，相信1996年首演時他們還未出世，我問觀眾會否覺得老土？他們給我很好的反應，話唔老土，還看到有後生仔投入得偷偷抹眼淚。這是舞台劇的魅力，是演員與觀眾當刻的溝通」。喜歡寫情的杜sir說：「感情是永恆的，如果寫經濟、政治，會有歷史背景，寫股票、偵探、功夫，我不懂。我寫人性，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歷久常新，愛也可以分很多層次，不單止男女愛情。想告訴觀眾，我喜歡他們笑，被我寫的劇情感動，令他們流淚，觀眾有共鳴，我就覺得很開心。」

身為編劇引以為傲

杜sir寫逾百部舞台劇與電影劇本，贏得不少榮譽，香港舞台劇獎、電影金像獎和金馬獎，1999年獲香港特區政府頒銅紫荊星章，表揚他對香港劇壇與文藝界的貢獻。他說：「我沒做什麼去巴結奉承，就只是寫嘢，拿了20個個人獎項，很感恩。」2014年寫了黎耀祥與蓋鳴暉主演的《星海留痕》後，10年沒有新作，杜sir說：「我不會再在舞台劇裏面尋求什麼突破，早就到退休年齡。當年放棄一份安定的教書工作去做編劇，誰知道一開始就編了幾個人家喜歡的劇本。」

過往編劇地位不受重視，杜sir卻因身為編劇引以為傲，「以前話電影開場3分鐘，沒有動作、沒笑料，觀眾就𠝹櫈。《我和春天有個約會》上映初時，觀眾話咁悶嘅，首日不賣座，後來票房狂收逾2000萬，是個奇蹟。當時才有人問誰是編劇？1992年放棄教書準備乞食，我衰得起、唔怕衰，若《我和春天有個約會》反應唔好，我都會繼續寫，結果反應好，就更努力寫了《南海十三郎》」。

暗藏黑名單永不合作

杜sir留意到新一輩的舞台劇編劇很出色，「以前社會哪種職業賺得多，就一窩蜂搵機會，電影、電視與舞台劇的編劇，電影會吸納較多人加入。真正喜歡舞台劇的才會立志做舞台劇編劇，現在出了幾個精英編劇」。問新生代是否已接力？他說：「不用接力，現在的年輕人寫東西有他們的方法，比較是不公道的。舉例有些戲，男女站在煙灰桶後面吸煙，可以變成好朋友，然後發展到什麼都可以。我不是這一代的人，還要我去扮觀察他們？」

杜sir仍有繼續創作，去年寫了新編粵劇《竹林愛傳奇》，又到新加坡開畫展，「我有60年畫齡，畫畫是個人獨處，將我的感情表達在那一幅紙上，好好醜醜自己承擔。寫劇本，你一定要跟人溝通，我要寫廿幾個不同性格的角色，似精神分裂瘋子般。寫劇本的，特別是電影劇本，會被人改到飛起，自尊受損。我永遠逆來順受話OK，嬲都要做完，心裏說：『我以後不跟你合作』(有黑名單？)有兩三個，我當然不會說出名字」。

吳家麗減片酬助新導演開戲

問杜sir最喜歡合作的演員？他笑說：「不如講哪幾個演員是好人、有義氣，豪仔(謝君豪)人品很好，所以大家都惜佢。另一個是吳家麗，唔會睇小導演仔，佢會減自己片酬好讓新入行的導演可以開戲。壞人當然很多，數之不盡…… 」

在劇場工作半輩子，杜sir說以前在劇場發呆時會想，自己的人生好過癮，一個教書佬經歷到這麼多事情。6歲做播音加入娛樂圈，因為生得唔靚，漸漸偏離，讀書之後去教書，想不到有人會在學校發掘他出來，又跟娛樂圈黏在一起，兜了個大圈。問他會否寫自己故事？杜sir說：「太傷了！傷自己無所謂，只怕傷身邊人。家中我排第12，還有排13的妹妹，兄弟姊妹多難免有妒忌，生活在壓力裏不要提。若寫教書生涯，只怕很多人連朋友都無得做。有人問我哪個階段最開心？我話就係這個時候，每日都好開心，人人都對我很好，這是我最享受人生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