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作法：圖像詩中的視聽遊戲
【明報專訊】寫詩一定要工整？非也，新詩的世界裏，還有像圖畫一般的詩。圖像詩通過特別的排版方法，將詩句組合成特定的圖案，與詩的內容互相呼應，考驗創作者的想像力。它的趣味在於讀者必須宏觀地看整首詩的形狀排列，才能讀到作者的妙思，管中窺豹會錯過最精彩之處。不同語言系統皆可組成圖像詩，以中文字創作還能糅合象形字的特色，讓圖像詩更加具玩味。
圖像詩又稱「視覺詩」，特點是作者會精心排列文字，寫詩的同時，追求文字加疊起來所帶出的畫面感，抽象地表達全詩主旨。這類詩跳出字句上的意義，讀者不能單憑字句的意義了解詩意，必須從整體着手，將每行詩的排列歸入理解。這種互動宛似一場詩人與讀者之間的遊戲。
逐字排列 呈現戰爭畫面
若只用「兵、乒、乓、丘」四字，你能寫出一首描寫戰爭的詩嗎？台灣詩人陳黎在〈戰爭交響曲〉中，巧妙地利用了「兵、乒、乓、丘」四字的形、音、義，見證一場殘酷戰爭的開始與終結。
整詩可分為4個部分，詩的開首整齊排列了無數「兵」字，陳黎利用中文方塊字的特質，還原了軍隊作戰的整齊隊形，戰事一觸即發。詩的中段，他利用「乒」和「乓」的字音交代兩師交戰，讀起來彷彿聽到短兵相接的搏擊聲，而「乒」和「乓」在字型上像是缺一條腿的士兵，暗示雙方互有傷亡。
詩的中後段由「乒乓乒乓」的緊湊廝殺，開始疏落成「乒 乒 乓 乓 乓 乒」，甚至「乒 乓」，戰火聲逐漸消去，不少士兵相繼陣亡，戰爭已接近尾聲。而在詩的結尾，一開始的384個「兵」字已變成384個「丘」，像是一座座小丘墳墓，可以想像經歷激烈的對戰，雙方死傷慘重，剩下幽靜的山墳，一場悲痛的戰事正式結束：
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兵
......
乒乓乒乓乒乒乓乓乒乓乒乓乒乒乓乓乒乓乒乓乒乒乓乓
乒乒乒乒乒乒乒乒乓乓乓乓乓乓乓 乓乒乒乒乒 乒 乓
乓 乓 乒 乓乒 乒 乒 乓 乒乒 乒乒 乓乓
乒 乒 乓 乒 乒 乓 乒 乓 乒 乒 乒 乓 乒
乒 乒 乓 乓 乓 乒 乒 乓 乒 乓 乒
乒 乓 乓 乓 乒 乓
乒 乓 乒 乓 乓
乒 乓
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丘
——〈戰爭交響曲〉節錄
沒有動詞，也能富有動感
台灣作家詹冰寫的〈山路上的螞蟻〉，也是一首富有畫面的圖像詩。詩中沒有任何動詞，只有名詞如「螞蟻」、「蝗蟲的大腿」、「蜻蜓的眼睛」和「蝴蝶的翅膀」，但透過精心安排的結構，讓讀者可以意會到一群螞蟻正在搬運不同的昆蟲殘肢：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
蝴蝶的翅膀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螞蟻
——〈山路上的螞蟻〉節錄
全詩只有3段，每段3行，第一和三行由6個「螞蟻」單詞組成一條蟻路，第二句則是不同的昆蟲殘肢──「蝗蟲的大腿」、「蜻蜓的眼睛」、「蝴蝶的翅膀」。詹冰雖然省略了動詞，也沒有道破螞蟻在做什麼，但從整詩的圖像結構中，他選擇重複使用「螞蟻」一詞，加上「螞蟻」的字型本身較多筆劃，呈現出左右兩列密密麻麻的蟻隊，生動地還原了大自然常見的生態畫面，讓讀者透過文字彷彿看見一群螞蟻正集合起來搬運食物。
文學和藝術充滿樂趣，只要好好利用文字的形、聲、義來結構圖像，也能創作別出心裁的作品。
文：黃芊蔚
圖：dimapf@iStockphoto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69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