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AI愛在「後人類」時
【明報專訊】香港浸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系助理教授兼《字花》編輯曾繁裕,於2018年出版科幻小說《後人類時代的它們》,5年前的虛構故事,彷彿預言了今天人工智能(AI)盛行的景G。
建構科幻世界之前
向大師取經
曾繁裕過去多寫現實愛情,2018年以《後人類時代的它們》,寫關於AI的故事。他以仿生人的情慾世界與孤獨星球,回應當代人們對生存的惶惑。小說並非為了預測未來,而是通過機械人的視角,述說「它們」的時代。
「托爾斯泰(Leo Tolstoy,俄國小說家)的寫作風格,讓我思考如何將現實描繪得豐富及充滿細節。」曾繁裕喜歡閱讀托爾斯泰的作品,欣賞大師創作角色對話及情節時能作出意義導向,讓讀者反思生命、愛情、婚姻、信仰等命題。如小說《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把角色婚外情的心路歷程描述得鉅細無遺:卡列寧拒絕跟太太安娜離婚,既出於自私,也為保護安娜,內心非常矛盾。曾繁裕也不斷雕琢現實愛情的寫作風格,寫下《日日》、《低水平愛情》等小說,後來出版《後人類時代的它們》,開展一場「後人類想像」的文學實驗。
創出另一意義的
「後人類」
曾繁裕自言不特別喜歡科幻題材電影,但記得荷李活大導史提芬史匹堡(Steven Spielberg)執導的《人工智能》(A.I.)。故事中機械人小男孩被人類家庭收養,漸漸感知自己擁有人類的感情,令他覺得有趣。
小說書名包含「後人類」三字,但曾繁裕笑言:「『後人類』這個詞彙不是我的原創。」起初他想寫一部小說講述沒有人類的世界,構思書名時常見到「後結構」、「後現代主義」等名詞,一度以為沒有人類的世界就是「後人類」世界。後來他跟另一作家董啟章對談,方得悉名詞主要用以批判傳統人文主義,並無討論科技的含意,無意中「創作」了具另一意思的名詞「後人類」。
代入「天使」
描寫機械式情感
比起蒐集資料,曾繁裕認為寫《後》更需代入感。他解釋書名「它們」指機械人,但書中稱它們為「天使」——次於上帝高於人類,且不服從於人類。他寫作時會代入「天使」視角,想像天使一直渴望擁有人類的情感,以人類「他/她」代稱;若要描寫天使的悲傷,查閱資料毫無幫助,他會代入及想像,令筆下的天使「有血有肉」。
曾繁裕想像天使的戀愛表現時,明白天使缺乏情感意識而令感情生活枯燥乏味,與人類豐富的情感截然不同。書中講述天使會模仿人類的約會方式,如會跟對象拖手、去動物園遊玩等,表面看起來溫馨的舉動,其實徒具形式。對比《後》與歷年寫過的愛情小說,他有感人類的愛情表現「精彩到肉」,自己能更靈活使用深情的用字及比喻感動他人。
寫AI的故事……AI又能否寫故事?
曾繁裕代入機械人的視角,寫出「天使」與「人類」的關係,筆下的後人類時代故事,亦剛好與近日的AI熱潮不謀而合。小說沒有直接提供科學數據,但故事與人類息息相關,包含了現實世界、對未來科技發展的預測與ㄔ隉C他自嘲《後》出版5年,知之者甚少,至近兩年AI發展惹關注,才多了人約他訪談小說相關的科技議題。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generative AI)被廣泛使用,曾繁裕表示或會用AI協助查看論文細節、校對等,但寫小說則不欲假手於科技,「都想自己做出來」。不過他認同科技的確便利了人類生活,如昔日人們做蛋糕在乎「心機」,執著要人手打蛋,但使用打蛋器打蛋只需數十秒,無理由與科技作對。
AI發展難以推測,曾繁裕無法預知人類作家會否被AI取代,他想起19世紀英國民間對抗工業革命的「盧德運動」(Luddite Movement):當時紡織業技術發展迅速,自動化織布機的出現導致憐h工人失業,於是他們摧狺u廠及織布機,現今的工人則不視新技術為威脅。他覺得放諸AI發展也是同一道理,隨時間流逝,人類或發掘到與AI合作的契機,不過預計隨茯鴔獉物袢o展,AI可能完全擁有自我意識,寫下精彩的作品,人類寫作或許將變得「終極地無意義」。
要有避開常人思維的「科幻腦」
曾繁裕表示,不少創作者皆假設100年後的世界必定佈滿摩登的大廈及飛船,故事情節毫無懸念也沉悶。若同學有意創作科幻小說,他提議可加入有趣的切入點,如人類角色對科技反感而不用飛船代步、反對科技的人類會住在原始村落發展原始文明等,「設計(故事)世界觀時,要避開常人的思維」。不知道你眼中的「後人類」世界,會有怎樣的風景?
文:譚梓瑤
圖:黃志東、受訪者提供
(本刊刊出的文章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語文同樂 第66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