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遷移：箕踞是什麼姿勢？
【明報專訊】柳宗元參與政治改革，事敗，領頭大哥王叔文依法處死，柳宗元身為王叔文集團成員，獲罪被貶永州，過着擔驚受怕的生活。乃偕朋遊玩山水，轉移注意力，試圖擺脫抑鬱。一次，登上西山，發現景色特別壯闊，深受吸引，竟完全沉浸在崇高與優美的風光中，極度專注，忘卻時間，更忘卻了現實政治的失序與落差，感受到一股無比欣然的自樂境界。柳宗元不再神經兮兮，全身放鬆，「箕踞而遨」(見〈始得西山宴遊記〉)。
踞是無禮的行為
「踞」常解作蹲坐，是古代只能在私下時使用的姿勢。其實「踞」與「蹲」略有不同，「蹲」本義是臀部着地而坐，後來轉指虛坐，即兩腿彎曲，臀部不着地，字義維持至白話。「踞」不但臀部着地，而且兩腳向前岔開，或曲膝、或直伸而坐。今天人們若平坐地上，常常便是踞的姿勢，可是古代卻認為極端不雅、無禮和傲慢，不能在人前如此，否則闖禍。
故事一
孟子的妻子一個人在房間，臀部着地，兩腳前伸。孟子入房，看見了，大怒，認為妻子違禮，嚷着要離婚。孟母詳問究竟，然後責罵孟子說：「入屋先問有誰在、進廳先揚聲、入房時須雙目下視。你沒有一項做到，好讓妻子準備，那是你違禮！離什麼婚？」孟母不愧是好母親。
故事二
漢高祖劉邦是流氓出身，一向粗魯，跟女婿相處，常「箕踞罵詈，甚慢之」(臀部着地，兩腳前伸，惡言責罵，對他非常傲慢)。女婿的食客看不過眼，認為主人面對侮辱太懦弱，遂自作主張，打算暗殺劉邦出氣。事敗，歷史站到了劉邦的一方。
「踞」「倨」二字同源
《王力古漢語字典》提到：「踞是沒有禮貌的行為，倨是對人沒有禮貌，故二字同源。」意指「踞」和「倨」兩個字詞，由相同的語源，經意義引伸(下圖4條L形折線)和字形分化(下圖紅線)，演變而成，然而由於年代久遠，語源和演變的細節尚不知曉，以「X」表示，如附圖所示：(圖1)
文言常見通假字，有些人誤以為只要同音或近音即可通假，其實，具有共同的假借或引伸等淵源的字，才可通假。這裏「踞」與「倨」引伸自相同的語源，二字方能互相通假。
白話的「踞」已沒有太多「沒有禮貌」的意味，但仍帶點霸氣，如「盤踞」；白話「倨」仍保留文言「倨」的意義和字形(上圖黑色直線)。文白之間，藕斷絲連，要學好白話，必須學習文言，這是學習文言最主要的原因。
為什麼古人對箕踞這種姿勢如此反感？那柳宗元為什麼箕踞？這涉及古代——尤其先秦的生活習慣。
◆考考你：根據本文，(見圖)3張圖分別是什麼姿勢？何者是踞的姿勢？
■活動：
1.研讀《韓詩外傳˙卷九˙十七則》「孟子休妻」的小故事；
2.把握故事中每一字詞、句子，以及情節和主題；
3.同學都學習過「禮」的概念，請與故事中孟母的說法互相印證。
文：林葦葉
作者簡介：香港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研究範圍包括：中文閱讀教學與評估、香港少數族裔學生中文學習、中文教育網絡分析應用等。
(本網發表的作品若提出批評，旨在指出相關制度、政策或措施存在錯誤或缺點，目的是促使矯正或消除這些錯誤或缺點，循合法途徑予以改善，絕無意圖煽動他人對政府或其他社群產生憎恨、不滿或敵意。)
[星笈中文 第10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