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與人生：自資出版小說 談戰爭與人性
【明報專訊】「我是一個很矛盾的人——性格懶惰，卻不想自己什麼都不做；不喜歡寫作，但又想用文字說故事。」如此形容自己的林卡，花了4年時間構思和創作一部小說。比起作家，他更像一個說故事的人，以文字作為媒介，描繪出他腦中的平行世界。
拉丁語Letalis有「致命」之意，林卡以此為題，用小說形式創作出一個想像中的戰爭世界，講述戰爭中的政治、戰略，以及人們的回應和心理狀態。故事雖為虛構，但他認為與現實世界不無相似之處，更可說是平行發展，也是一個「反烏托邦」(dystopia)。Letalis雖然沒有指明故事年代背景，林卡表示，若對照當中使用的科技和戰爭特性，讀者其實可推算時空約為今天的100多年前。
歷史書籍作基礎 邊寫作邊找資料
Letalis涉及不少政治和戰爭元素，寫作過程中資料蒐集不可或缺。不過，林卡一開始並無特意蒐集相關資料，主要以之前看過的歷史相關書籍作基礎，後來邊寫邊研究，如翻看戰略資料、了解戰爭相關的政治形態等。小說有不少描繪戰爭場面和細節的內容，當中角色使用的戰略、科技及武器，都是他憑着多年來閱讀累積所得知識創作而成。
林卡念小學時開始接觸中國的《三國志》、日本戰國時代歷史等，這些知識多是其任職傳媒的爸爸當成故事講給他聽。那時的他未必明白事件細節和涉及的政治元素，只當成故事聽，卻已興致盎然。及至念小六，他開始主動閱讀相關書籍，「一開始看二戰(的書)，這場戰爭有很多front(戰線)，特別對二戰中的德國感興趣，德國也是我第一個主動想研究的國家」。歷史多着墨勝利者的事迹，少談及失敗者的故事，反令他更想了解故事的「另一邊」。「戰爭中很難判斷一個士兵的好與壞，在當事人自己看來，保家衛國當然是在做好事，但同時難免要殺敵，殺戮這個行為本身就是壞事。」林卡認為，很多歷史故事與人物的正反觀點都是「一體兩面」，正如Letalis的主角Arminius，故事中被設定是好人，但讀者讀畢小說或有不同看法。
雖然早就對歷史深感興趣，但林卡幾年前才萌生創作小說的念頭。他指自己一直喜歡看地圖，熱愛透過地圖研究和思考軍事戰略；某天忽發奇想，覺得可嘗試用文字表達腦中累積的故事，因而着手寫小說初稿。林卡小學時期在香港念國際學校，當時英語水平不佳；2017年13歲負笈英國後語言開始有進步，翌年籌備Letalis初稿。他指英國學校的課業不算繁重，變相有更多空閒時間。他笑言雖生性懶惰，卻又不想白白浪費時間，所以就利用空閒時間寫作，寫作亦是他釋放累積多時想法、說故事的途徑。
父親及陶傑提點 風格與用字改變
因着學習背景與環境，林卡從小慣用英語溝通，用英文寫作卻是另一回事，「整個寫作過程最困難其實是落筆的一刻，如何寫第一句、應該用什麼tone(語調)是最難決定的事。一旦熬過了開始的一段，後面就有點像有muscle memory(肌肉記憶)，會寫得比較順」。他笑指自己語言能力不強，加上是首嘗創作小說，父親看到初稿時直言「資料很豐富，但沒有人會看」。比起寫小說，他自覺當時更像是在寫《三國志》風格的文章，一直想加入大量資料，卻令內容變得很沉悶。後來林卡改變風格重寫，完成第二稿，恰巧有回陶傑到他家中作客，讀了第二稿的首章，認為故事不錯、能吸引讀者，但建議用字上再下工夫。林卡後來認真思考每個詞彙及每句句子，刪改了不少，變成現時出版的版本。
從正式下筆撰寫小說第一章，至完成時差不多用了兩年時間，過程中林卡的寫作風格轉變不少，「讀者閱讀時可能也會感受到，這本書頭半對戰爭的描繪是比較colourful(豐富)的，像日本少年漫畫；後半則側重(角色)心理狀態的描寫，比較dark(黑暗)」。他認為這樣的變化也跟戰爭過程一脈相承，「戰爭開始時，眾人通常會鬥志高昂，當戰事愈來愈長時，就會陷入疲乏，(想法)變得黑暗」。跟其他寫書人一樣，創作長篇小說的過程中當然想過放棄，林卡以畫畫為例，指畫家若是畫好了草稿，也一定想要上色、完成作品，他就是抱着類似想法堅持寫作。
德語為根基 創作「新語言」
除寫作風格有變，Letalis另一特別之處，在於部分內容以林卡自創的「語言」寫成，如第342頁出現的一封書信，全篇是「看不懂」的文字。林卡中學時曾習德語，也為了寫小說研究過不少語言，這種專為故事而創的「新語言」，便是以德語為根基，套用他設定的一套密碼(code)對照翻譯而成。文字驟眼看像是德語，但仔細看能讀出英語的意思，如「Time vur Bet」對照的英語就是「time for bed」(是時候睡覺了)。他笑言，這封書信是小說中相當重要的部分，即使讀者或許看不懂，但若對德語有認識，細看文字或能解讀密碼。
港漫畫家創作封面 添動漫感覺
寫作固然不易，自資出版更是困難。林卡寫成Letalis後，接觸了近30間出版社洽談出書事宜，但由於是第一次出書，在商言商，出版社不確定作品能否賺錢，最後他只好選擇自資出版。不過，他表示自行發行在內容編排、設計等方面有較高自主度，也能全程參與全書編輯。封面他邀來香港漫畫家一鋒創作，繪出具日本動漫風格的插畫，為作品添上一份熱血感覺。小說出版後林卡笑說朋友無直接評論內容，但知道有人前後讀了兩次，對他而言是「最好的評價」。
林卡現於雷丁大學(University of Reading)就讀政治和國際關係學系中的和平、戰爭與國際關係課程一年級，首年課程主要教授相關理論及全球化議題，第二年開始學生會集中研習自己感興趣的範疇。他指班上大部分同學皆因有志參軍才入讀課程，只有他是例外。相比其他學科，他表示課程內容集中，比較「小眾、特殊」(niche)，畢業後計劃從事與國際關係相關的行業，如到國防部工作。林卡說所讀課程經常提到「Peace creates war, war creates peace」(和平創造戰爭，戰爭創造和平)，其小說正是不斷探討戰爭與和平的關係。全書最後一章的開首段落，描寫了最後一場戰爭爆發前戰場上的環境及氣氛，其中一節「felled freed dove whose wings were paralyzed by the fragrance of blood」(自由的鴿子被血腥的味道麻痹了)中的「fragrance of blood」(血液/血腥的氣味)代表戰爭，「freed dove」(自由的鴿子)代表的正正就是和平。
文：鄭寶欣
圖：鄭寶欣、法新社、PeopleImages@iStock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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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3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