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聽之娛：光影說足球：綠茵場上的神蹟與人性故事
【明報專訊】說到足球運動故事，我們總是立刻想到強身健體的重要、團結精神之頌揚、永不言棄的態度之類題旨，彷彿將教練的訓勉搬字過紙，就是饒有深意，但足球的意義又豈止於此。像《一球成名》(Goal!，2005)系列等小伙子奮鬥歷奇成超級巨星的勵志故事，固然有趣，但電影史有更多綠茵場上的傳奇，值得同學發掘。
//球場上的月黑高飛/
足球是歷史悠久的活動，以此觀照歷史，也是自然不過的事。大師級導演尊侯斯頓(John Huston)的《勝利大逃亡》(Escape to Victory，1981)是觀眾津津樂道的顯例。取材自真實二戰歷史︰烏克蘭被納粹德軍佔領時，不少職業球員被迫服務麵包工廠為德軍生產糧食，其間卻又被納粹徵召與親德球隊踢表演賽，希望粉飾太平籠絡人心。後來蘇聯將之包裝為義勇故事，號稱「死亡球賽」(The Death Match)，塑造成民族尊嚴與個人存亡的兩難——輸波，敵人趾高氣揚如受辱；贏波，隨時遭報復性命不保。贏也不容易，輸又不甘願，人應如何面對？《勝利大逃亡》將這段歷史大幅浪漫化、戲劇化，寫成是歐美戰俘被強召與納粹踢球賽的故事，一代影星米高堅(Michael Caine)、後來聲名鵲起的動作巨星史泰龍(Sylvester Stallone)，乃至球王比利(Pelé)等真實球星都有參與演出，輸贏之間發揚的不再是民族大義，而是個人尊嚴的重視，當「放棄」不再是選項，人的骨氣就表露無遺。
電影從死亡球賽發展成眾人從球場逃亡的結局，雖不符史實，但也可見其追求「自由」之心，是創作者最珍視的價值。今年世人的焦點再次落在烏克蘭戰事，藉球賽回顧這一段歷史，反思個人的價值觀，也是亂世中的情志訓練。
《勝利大逃亡》
導演：尊侯斯頓
主演：米高堅、史泰龍、比利
二戰末期，納粹德國攻勢漸顯疲態，駐守法國集中營的德軍為鼓舞士氣兼打擊盟軍氣焰，想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計劃：舉辦一場足球賽，由人強馬壯的德國隊對羸弱不堪的國際戰俘隊。英國前國腳高比(米高堅飾)認為這是絕佳的越獄良機，於是接受德軍的足球戰書。高比一方面努力招攬球員，加緊訓練，同時委派美國戰俘赫治(史泰龍飾)籌備逃出集中營，說服巴黎的地下組織在比賽當日裏應外合協助球隊逃生。
//印裔少女愛足球/
足球關乎生死，也關乎日常的種種抉擇，像射十二碼般，左中右上下路，人人有不同決定。《我愛碧咸》(Bend It Like Beckham，2002)不像《勝利》般沉重激昂，可能更貼近同學的生活︰居英印裔少女熱愛足球，希望成為碧咸一樣的球星，但相對保守的家族傳統，認為女生最重要是嫁人，找份體面的工作安安分分就夠了，踢足球要拋頭露面貼身露腿，會遭鄰里鄙視。你若是主角，會堅持理想還是向現實低頭？這種對女性的壓迫和歧視，不許以運動為職業的偏見，在電影面世20年後的今天依然存在，即使大家思想已鬆綁了一點，潛意識中始終是緊箍咒——別家女孩踢足球無妨鼓勵，自家孩子做運動員則往往拒斥。「傳統」是座大山，就算社會改變了，一時間在集體思維中仍難以驅除。
《我愛碧咸》不單為追求自由生活、理想職志的女性發聲，也以輕鬆喜劇的基調，探討英倫文化與印度移民的矛盾，並觸及到印裔同性戀者的處境、落泊足球員和基層市民的社會地位等，性別、種族、階級三大當代議題都有照顧到，誰說喜歡足球的「波牛」都是不理性的膚淺之徒？
《我愛碧咸》
導演：古莉查夏
主演：柏美達娜拉、姬拉麗莉、祖拿芬邁亞斯
居於英國的印度裔少女謝茜(柏美達娜拉飾)酷愛足球，她的房內貼滿了偶像碧咸的海報及照片，希望自己的球技也跟碧咸一樣出色。一天謝茜在公園踢球時，被一名教練相中球技，邀請她加入職業足球隊。理想近在咫尺，然而謝茜信奉印度教的父母並不希望她當足球運動員，堅決反對……
//當球王走下神壇/
當然，在世界盃亢奮期間，「波牛」們最關心的也許是誰能成為新球王，不過人人想看球王，又有誰明白球王的內心世界？庫斯圖里卡(Emir Kusturica)執導的《踢爆馬勒當拿》(Maradona by Kusturica，2008)是講述這名球王的最佳紀錄片，聚焦的不是他在世界盃傳奇的「上帝之手」和「以一扭五」神蹟，而是他走下神壇後的混亂言行、家庭關係、政治立場，他如何追憶輝煌的奮鬥史、追悔吸毒又沉溺的私生活，心路歷程非常複雜，是理解人性多重面向的極佳敘事作品。球王是「神」(真的有人信奉馬勒當拿教！)也是「人」，球場是人神共「fun」也共「憤」的神奇領域，身為球迷，但願大家也能穿梭其中，見證神蹟也悟透人性。
《踢爆馬勒當拿》
導演：庫斯圖里卡
有「球場上帝」美譽的馬勒當拿，曾被球迷捧至高處，受萬人景仰；後因吸毒、生活放縱，由「天堂」墜落凡間，遭受唾罵，甚至斷送球員生涯。導演庫斯圖里卡從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走訪至意大利拿坡里，專訪馬勒當拿，談及他的反美國政治觀、沉淪毒海到他至愛的家人，向觀眾呈現這名世紀足球員的崎嶇心路歷程。
■作者簡介：陳廣隆
中文教師，影評人，「香港粵語片研究會」及「香港電影評論學會」成員。著有《誰是金庸小說武功第一人？》。
文：陳廣隆
圖：劇照、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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