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俄中拉攏對象 戰略平衡考驗印度
印度在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問題上態度曖昧，在聯合國大會和安理會的譴責莫斯科決議案上屢投棄權票，積極建立國際社會反俄戰線的美國總統拜登，指印度在這議題上「有點搖擺不定」。這反映新德里依舊尋求相對獨立的外交路線，一方面對俄羅斯的軍備和能源供應保持依賴，另一方面尋求加強對美關係以回應中國挑戰。儘管印度愈見難以拿揑戰略平衡，但新德里暫時仍是各方拉攏對象，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上周訪印便是例子，但有分析相信這無法改變印度愈來愈走近美國的戰略轉向。
在俄羅斯外交官近日讚揚莫迪政府在烏克蘭決議上棄權，是採取「獨立平衡」外交路線和份屬莫斯科在聯合國「戰略盟友」的背後，亦是印度高度依賴俄國提供武器的事實——迄今俄羅斯仍佔印度軍備進口五至六成，更提供「阿庫拉」級核潛艇和S-400防空系統等先進武器，協助印軍現代化。印度前駐俄大使瓦爾馬直言，與俄長期關係對印度的好處「毋庸置疑」。
印度視與之存在領土爭議的中國為長遠戰略挑戰，在其視為勢力範圍的南亞地區，安全威脅還包括宿敵巴基斯坦、局勢不穩的阿富汗以及恐怖組織活動等。
尼赫魯大學學者雅各布(Happymon Jacob)形容，印度面對鄰近的南亞與中亞地區有「幽閉恐懼症」，有必要保持一定軍事威懾能力，這點十分仰賴俄方軍備。即使莫迪政府去年宣布尋求軍備供應「自給自足」，但短期內難以改變對俄供應依賴。
此外，印度還依賴從俄羅斯進口石油，以及俄企協助建設核電站，以應對持續增加的能源需求。印度在3月首周從俄羅斯日均進口36萬桶石油，是去年日均數字的4倍。當地傳媒更盛傳，新德里有意重啟冷戰時期與莫斯科之間的本國貨幣貿易，以規避美國為首的西方制裁。
對比起強烈施壓中國不要為俄羅斯提供軍備支援和協助迴避制裁，美國對印度明顯「放軟手腳」，默許新德里採取相對迥異的對俄立場，美媒更指國務院撤銷要外交官以強烈措辭批評印度與阿聯酋等國對烏立場的指示。美國國務院發言人近日形容，「印度與俄羅斯的關係與我們(指美國)對俄關係性質相當不同」，白宮國安會印太事務主任拉普-胡珀(Mira Rapp-Hooper)則稱，印方立場儘管「未如理想」，但「完全不令人意外」，美方會繼續尋求跟印度保持緊密關係。在美國回應北京挑戰、以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QUAD)為核心的印太戰略佈局中，印度是重要一環。對新德里而言，尋求加強對美關係，以應對與中國的邊界爭議和戰略挑戰，跟華府也是一拍即合。但在對俄問題上，印度始終有不同考慮。
印度著名地緣戰略專家切拉尼(Brahma Chellaney)抨擊美國等西方國家未就「中國侵略印度領土」(指中印邊界爭議)為印度發聲，卻要求印度加入反俄，更質疑德國等歐洲國家仍未即時全面停止從俄進口能源，因此西方無資格批評印度購買俄國石油。
不過切拉尼坦言，印度現時外交路線實已非「不結盟」(non-alignment)，該國近年參與美國聯合軍演的次數比任何其他國家都多便是例子。他呼籲華府趁印度在烏克蘭危機撐俄現尷尬之際加強拉攏，但提醒印度各方都警惕美國在華利益根深柢固，在中印問題上隨時會於關鍵時刻背棄新德里。
另一方面，面對中俄關係升溫，印度也憂慮莫斯科難以公允地調解中印矛盾。印度前外交部政務次長梅農(Shivshankar Menon)月初直言，俄羅斯從來只會採取「符合其利益」的立場。
在這敏感時刻，王毅上周訪印備受關注。曾任印度駐華和駐美大使的前印度外交秘書拉奧琦(Nirupama Rao)在Twitter分析指出，中方從新德里未肯譴責俄方，看到新結盟的探索空間，尤其寄望削弱美國牽頭的印太聯盟，但北京無視印方強調拉達克地區「實際控制線」恢復原狀的要求，拉攏方式「違背邏輯」。拉奧琦強調，印度對QUAD伙伴的立場依舊堅定(而非拜登口中的搖擺不定)，只是美日澳不得不理解和接受新德里的對俄立場。
王毅訪印期間提出中印關係的三點思路，一是堅持「中印互不構成威脅、互為發展機遇」的戰略判斷，把邊界問題「放在雙邊關係適當位置」，二是以共贏思維看待彼此發展，強調中方不追求所謂「單極亞洲」，三是中印合作參與多邊進程，即「中印用同一聲音說話，全世界都會傾聽」。但印度外長蘇傑生(Subrahmanyam Jaishankar)隨即淡化中印即時和解的前景，形容邊境談判是「正在進行的工作」，強調領土爭端一日懸而未決，中印關係都無法回到正常。
【烏克蘭危機系列 之 七 】 明報記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