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昔底德陷阱深化 中美危中有機
哈佛學者艾利森：抗疫角力場 領袖需學調控關係
新冠病毒肺炎疫情令本已受貿易戰籠罩的中美關係進一步跌入低谷，兩國就疫情源頭及責任爆發口水戰。著有《注定一戰？中美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一書的美國哈佛大學國家安全專家艾利森(Graham Allison)向本報稱，中國國力崛起威脅美國領導地位這一結構性現實，正因疫情變得更複雜：各國的抗疫得失成敗成為這場角力的重要面向，進一步威脅兩國尋求和平共存。他只寄望，危機也成為中美領袖學習的機會，調控競爭關係。
特朗普政府上台後，以「美國優先」力推產業回流，並以關稅打響中美貿易戰，被認為是扭轉昔日「接觸」(engagement)政策，走向跟中國經濟「脫鈎」(decoupling)之路。從武漢帶起的封城潮令中國工業生產大停擺，擾亂全球供應鏈，令歐美輿論開始認真探討國際企業分散生產地風險的可能性。
疫情勢加速中美經濟脫鈎
對於疫情會否加速中美經濟「脫鈎」，艾利森直截了當答道：「會。」他指出，脫鈎的進程其實始於中國，遠早於疫情爆發，北京已決定務求在任何攸關安全和經濟的進口減少以至最終排除對美國的依賴，這點從2015年5月公布的「中國製造2025」等計劃項目可見。他說：「在過去數年，美國政府開始有類似觀點，從回應疫情的討論中可以見到這觀點進一步鞏固。」
艾利森說，中美脫鈎聽來匪夷所思，因為中國幾乎是所有主要經濟體的伙伴，又有一個龐大的製造業及中產階級，但這種想法忽視了中美之間更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所謂「修昔底德陷阱」，脫鈎要在此角度下了解。
所謂「修昔底德陷阱」是艾利森2012年提出的概念，借古希臘史家修昔底德的判斷，即後起之秀雅典日益壯大，引起原來霸權斯巴達恐懼，令戰爭無可避免。他2017年出版的《注定一戰？中美能否避免修昔底德陷阱》(Destined for War: Can America and China escape Thucydides's Trap)羅列16個崛起大國威脅原有大國的案例，當中12例以戰爭作結，衝突往往源於雙方誤解和誤判。艾利森相信，中美關係亦落入這一模式，在該書警告中美關係「在真正變差前已注定變差」，兩國開戰的風險之高將遠超大部分人的預期。
中美疫情責任互爆口水戰也令兩國關係惡化。艾利森認為，中美皆在迴避自身早期應對失敗的責任，這爭議也令兩國更難找到共存方式(見另稿)。他稱，疫情威脅籠罩着深入和無可逃避的結構性現實，即中國國力的飈升確實威脅着取代美國自信的全面領導地位，「令事態更複雜的是，每個國家在自身抗疫的得失成敗，將會是這場對抗的重要一面」。
盼中美思考合力化解外部威脅
艾利森稱，出版《注定一戰？》一書後一直思考中美可以如何擺脫修昔底德陷阱。他稱，中美開戰的後果或是升級至大規模摧毁雙方社會的全面核戰，故各方須全力阻止發生，關鍵在於雙方能否找到和平共存的方式。他寄望這場疫症可令中美明白某些外部威脅無法獨力化解，需要一定程度的合作，反變成雙方的「學習時刻」，思考調控雙方的激烈競爭關係。他寄望中美領袖能以史為鑑，「也許如今的類似陰霾可促使政治家向中國智慧取經，創造21世紀模式的『澶淵之盟』——該條約為宋遼之間建立了『競爭伙伴關係』(rivalry partnership)」。
明報記者 周宏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