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乜物物

[2019.05.08] 發表

【明報專訊】■裙

楊禾語(聖公會鄧肇堅中學，中五)

舊居即將拆遷，我陪外婆回去收拾遺下的陳年物品。

許久未謀面的舊居，陳設與裝修仍然保留着上世紀風格，主臥室裏的木衣櫃佈滿灰塵，打開看看，服裝已盡失顏色。我把衣物一件件取下，折疊放進行李箱。外婆突然站定不動，目光釘在手上——一條半身長裙上。

「這是……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外公送我的禮物呀。」

此去經年，裙子顏色已褪得乾淨，只能隱隱捕捉到它曾被浸染成藍色的痕迹。但裙上用紅線均勻繡着的幾朵芍藥花，竟依舊在微弱的夕陽光線下傲然綻放，鮮紅之勢不輸窗外花圃的艷麗——這可不正像經受了歲月洗禮仍能保持美好本性的人嗎？

外婆已至遲暮之年，雪花在頭頂難以融化；嘴唇龜裂了，肌膚亦不復往日光滑，她的眼睛卻始終流露溫柔神色。文革時期人們相互摧殘的黑暗、現實社會的艱辛，並未抽走她內心的養分。她在我溫習疲累時端上熱牛奶、陌生人迷路時她努力用帶有方言的口音細心解說帶路等，都是明證。外婆的美不曾被皺紋遮蓋，她的良善，至今也能在舉手投足間被輕易察覺。

外婆不顧天氣寒冷，執意要穿上裙子。裙口固定在腰間時，她步伐輕盈地轉了個圈，透過飛舞的裙擺，我彷彿望見數十年前在丈夫身旁含羞微笑的女子。皮囊的美麗或許會被時間洪流冲走，但良善、心靈的美麗必將永存。

我踢了踢腿，試圖擺脫牛仔褲的束縛。我大概也要買條合身的裙子了。

【文章經編輯修改】

˙點評

欣賞作者除了花筆墨描寫外婆的形象，還花心思以不同生活細節如體貼關懷「我」，適時為「我」端上熱牛奶，對待陌生人亦保持溫婉友善的耐心，突顯外婆良善的個性，以及待人接物的溫文態度。作者又以長裙上的艷麗花朵圖案不因年月洗禮而摧殘折損，象徵外婆歷經歲月殘酷仍不改本性，種種書寫使外婆的形象更立體。文末提到應該去買合身的裙子取代牛仔褲，亦反映出外婆對「我」的正面影響，是「我」所尊敬、學習的榜樣。一點補充：原文「裙擺」應作「裙襬」。

■褲

馮俊暉(聖公會鄧肇堅中學，中五)

「拜託，身為朋友我也看不下去了。都十六歲了，就別穿這麼老套的褲子行不行？」

「呀？我倒是覺得這條運動褲寬鬆又保暖，穿起來挺舒服的。」

「舒服？舒服有用嗎？褲子純黑也就算了，還要在兩側加上幾道白色條紋是怎樣？現實版『黑白無常』？瞧你這品味，你是從哪裏穿越過來的老爺子嗎？」

「呃……有這麼嚴重嗎？」

「對，所以當我求你了，你買條牛仔褲也好呀！永遠不過時，又容易配搭。說實話，看着你這個樣子，我都不敢跟別人說我是你朋友了。」

「……哦。」

在朋友的語言攻勢下，我禁不住壓力，隨手拿起一條灰色的牛仔褲就去結帳。

買了新褲子，回到家第一時間當然是要試穿。但當我把雙腳穿進褲管，那略帶冰涼的褲管已令我感到一絲不習慣；穿上後，褲子緊緊貼在身上的感覺更是讓人不自在，無論盤足而坐還是踏步前行，都好像被褲子拉扯着一般，有種被束縛的感覺。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還要穿上這條褲子呢？

難道是因為配搭？我的衣著本來不算時髦，為什麼要買條難以與現有衣服搭配的褲子呢？更何况世俗的眼光與我何干？穿成怎樣是自己的風格，又何須他人指指點點？品味相近的人自然相處融洽，相異者亦不必刻意配合。那為什麼我不穿回那條運動褲呢？想到此，心中的迷霧亦如雲煙散開，重復清明。

我脫下了只為迎合別人喜好的牛仔褲，穿回那舒適又切合我喜好的黑白運動褲。

【文章經編輯修改】

˙點評

文章意念清晰，用字淺白易懂，讀者容易掌握文章重點。以個人的衣著喜好清楚帶出人應有自主意識，不應隨波逐流，要尊重、順應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不必過於在意世俗眼光和意見，也毋須刻意迎合他人的心思。其中「不自在」、「拉扯」、「束縛」等字眼能反映思考時的矛盾和掙扎。然而，從疑惑、掙扎到豁然開朗的過程轉折略為突然，不妨將前半部分的對話稍為濃縮，並深思是什麼讓「我」突然有「叮」一聲，靈光一閃想通了呢？部分文句尚有潤色、修改空間，繼續努力！

■文評人

游欣妮

喜歡手作、閱讀、寫作。

■徵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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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韓祺疇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第37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