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去年流行「全民造星」、「Wanna One」等,好鈞讀高中時,校內則流行講「一試定生死」。會考、高考年代過去,文憑試考生只經歷一次公開試。當時好鈞中五隔日補課,中六每日補課,耳邊不時迴蕩教師的「生死論」。
中六上學期末,身體異常逐漸浮現:四肢長滿疹,腳遍佈紫色斑;低燒、胃口差、鼻血不止。好鈞啞忍至母親不忍,齊赴醫院檢查,好鈞不久便證實患上系統性紅斑狼瘡症(下稱紅斑狼瘡症),即她筆下的「狼先生」。
她開始與疼痛拉鋸。因為天生血管較幼,藥物影響血管幼上加幼,「抽血員形容就像幫嬰兒抽血」。有次檢查前,3個抽血員同時出手,「一個看左手,一個看右手,還有一個看腳」,只為找尋針口,後來連實習醫生也喚上,好鈞捱了20多針都沒法成功,檢查被迫擱置。
2012年1月好鈞出院後,照舊回校複習,惟受藥物影響,體力大不如前。不巧她家那年由屯門搬往九龍灣,但試場仍在屯門。為免舟車勞頓,只好暫居好友屯門的家,她形容這是人生最孤獨的日子:「沒有家人在旁,我剛剛開始承受患病的痛。」雖然好友陪伴在側,但好鈞沒法交心,「對方不會懂,吃很多藥的人不是她。我好想溫書,但集中不了,疲倦卻睡不了」。同為應屆考生的好友更是冷對考試,經常喚好鈞看電視。4年間,她落第了兩次文憑試,同學都大學畢業,自己仍站在原地。
重讀的日子,病情也反覆,孤獨在病房蔓延。有次好鈞轉送隔離病房,親友一律禁止探訪,病房四面牆,一部電視。醫護每日穿上保護衣,越過3道大門,才能抵達病房。她自嘲:「平常人聽到推銷電話都會掛線,但我竟然談下去,可想而知我有多悶。」為了排解鬱悶,她拚命畫畫,形成日後出繪本的念頭。
按考評局理解,〈孤獨的理由〉講孤獨雖為人生注定的基調,但通過關懷體諒,能排解當中憂傷。「對,我好認同。母親的體諒令我有力量幫助別人。」好鈞今年24歲,仍卡在求學半路。母親一句「我都不用等你開飯」,化解她的憂慮,更能專注繪畫、嘗試擺市集、設計「狼先生」商品等。她加入3個網上病友組織,發現很多人對「狼先生」一知半解或過分顧慮,於是決定把患病經歷製成繪本,分享疾病知識與勉勵圖文,如「別讓昨天的心情/影響今天的自己」,她說:「曾有病友寫信給我,因為成為家庭負累,感到很痛苦。正想傷害自己時,看到我的畫,便打消了念頭。」
「狼先生」也送了一份大禮給好鈞,就是變得堅強。患病前,她常為瑣事擔憂,「我會擔心朋友突然討厭我。如果將來世上只剩我一個,我應怎辦?」後來第3次應考文憑試中途,她收到醫院來電,醫生要求她入院檢查,「鵅A但我還要考試,我考完再來吧」。她知道要入院,應試仍然專心,「我已當醫院是第二個家。擔心也沒用」。想像未來時,她說:「我覺得仍是美好的。」她持茪漰,跳舞般搖擺身軀,「拜託你別拍照,我有偶像包袱」。在她身上,沉重的病有一刻變得輕盈。
■什麼是系統性紅斑狼瘡症?
19世紀,病人面上長出點點紅疹,像狼咬的傷痕,所以病名出現「狼」。它影響人的免疫系統,體內會出現異常抗體,損害不同的器官,嚴重程度因人而異。
文:蔡康琪
圖:蔡康琪、受訪者提供
[語文同樂 第36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