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羅的一生，見盡拉丁美洲左翼的起跌浮沉。冷戰之初他領導的古巴革命激起區內左翼浪潮，迫使美國寫下自身歷史不光彩的一頁──樹立右翼獨裁軍事政權清算左派勢力。直至冷戰結束，卡斯特羅又見證「粉紅浪潮」席捲拉美；不過晚年再次看到拉美左翼退潮，被視為其政治接班人的查韋斯早逝，巴西和阿根廷等區內大國近月再有右傾政府上台，委內瑞拉左翼政權亦因財赤接近崩潰。在卡斯特羅壽終正寢之際，拉美左翼如今也面臨寒冬。

明報記者 周宏量

二戰結束後左翼思潮逐漸在拉美冒起，青年卡斯特羅受到阿根廷總統貝隆等第一代區內左翼領袖的啟發，亦開始投身左翼革命運動，包括到波哥大參與貝隆資助的哥倫比亞學生抗爭運動。回國後他在古巴政壇嶄露頭角，輾轉下與戰友哲古華拉等推翻親美巴蒂斯塔政權。對向來視拉美為自家「後院」的美國而言，不能容忍距離其本土不足150公里出現一個親蘇聯政權。可是美軍入侵豬灣慘敗，蘇聯甚至在古巴部署導彈，引發冷戰高峰的古巴導彈危機，華府最終妥協，放棄推翻古巴共產政權換取化解危機。

拉美文學爆炸興左風

左翼浪潮隨後在拉美一發不可收拾，影響由政治擴散到深入社會文化，尤其是聶魯達、馬奎斯和富恩特斯等一批著名左傾文人冒起，即所謂的「拉美文學爆炸」，更令這股左轉之風備受國際社會注目。

不過美國始終未放棄重建「後院」影響力的打算，開始扶植右翼親美獨裁軍政府，甚至不惜出動中情局等骯髒手段拉倒區內逐漸湧現的左翼政權，並在區內推動新自由主義的激烈經濟改革。1964年巴西總統古拉特下台流亡、1973年智利總統阿連德在政變中遇害、1976年阿根廷總統伊莎貝爾貝隆被推翻囚禁都是重要例子。

美頻清算「後院」敵人

可是，對拉美左翼的清算才剛剛開始，巴西、智利、阿根廷、玻利維亞、巴拉圭和烏拉圭6國的情報機關在中情局等協助下執行惡名昭著的「禿鷹行動」，大規模綁架和殺害區內左翼或左傾人士，重挫拉美左翼運動。不過，卡斯特羅仍然屹立不倒，區內左翼勢力在1980年代前後零星反撲，例如尼加拉瓜有左翼游擊隊桑解奪權。

冷戰結束卻為向來甚為依賴蘇聯的拉美左翼帶來困境，古巴更一度瀕臨經濟崩潰。國家安全壓力大減下，華府漸為區內鬆綁，容許區內各國重新走上民主道路，以智利總統皮諾切特為首的多個右翼獨裁政權先後倒台，反而造就主打反美牌和反貧富不均牌的左翼魅力領袖在千禧年前後上位，包括委內瑞拉的查韋斯(1999)、巴西的盧拉(2003)、阿根廷的基切納(2003)和厄瓜多爾的科雷亞(2007)，除哥倫比亞等少數例子外，拉美各國幾乎盡被所謂的「粉紅浪潮」蓋過，已屆耄耋之年的卡斯特羅此時就逐漸淡出古巴政壇，仍是拉美左翼的精神領袖。

千禧年代 粉紅潮再臨

卡斯特羅到晚年又見證到拉美左翼退潮，被視為其接班人的查韋斯2013年早逝，而過去1年巴西、阿根廷和秘魯等先後出現右傾政客上台，令西方傳媒開始詰問拉美左翼是否日暮途窮，旗手委內瑞拉即使仍有馬杜羅當政，不過早在查韋斯生前，經濟已因油價低迷而陷入危機，如今更瀕臨崩潰。該國反對派去年已贏下國會，儘管馬杜羅力阻提前大選，惟右派上台似乎只是時間問題。這位拉美左翼傳奇見證者撒手人寰，加上後繼無人，區內左翼的未來充滿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