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題close-up：失敗教育 從失敗經歷學習與成長
【明報專訊】社會上談成功之道的人很多，對失敗的着墨卻甚少，失敗者常被貼上各種負面標籤——不夠好、沒有努力、被淘汰、比不上別人。很多人害怕失敗，或躲避或掩蓋失敗的經歷，卻未必曾認真探討失敗的意義。香港基督教服務處2024年12月舉辦由青年設計及籌劃的「註定失敗展覽」，透過重述自身失敗故事，重新詮釋失敗的定義。
文：鍾美㼆
圖：楊柏賢
香港基督教服務處2024年6月至9月，以問卷調查訪問597名12至24歲的青少年，發現48.3%受訪者傾向自認失敗，其失敗經歷主要與學業有關，55%受訪者在失敗後曾遭他人責備，他人的負面回應，可能使青少年在經歷失敗後再次受挫，形成二次傷害。
成功失敗屬平常事 不應分高低
社會上不時歌頒成功人士，如有人將事業有成、家庭美滿等視為成功，反之如達不到社會的期許，可能被視為失敗者。「失敗是很平常的事，對我而言，失敗像在天秤的左邊，成功則在右邊，都是相等的，只是社會好像為失敗和成功劃分成高低。」「註定失敗展覽」策展青年之一梁煜健(Jack)說。
另一名策展青年陳斯思(Sze C)亦有同感，她認為孩童及青少年對失敗的概念，大概是受身邊較有話語權的人影響。青年黃雙魚(Fish)曾參與第一屆「註定失敗展覽」，她以打機類比失敗，「你去『打怪』，輸掉後不會馬上放棄遊戲吧！可能你會再練裝備和角色。失敗後也可重新裝備自己 ，再面對這件事 ，我覺得失敗應該是這樣」。
小五經歷留級 變得苛責自己
現時能輕鬆討論失敗的他們，經歷過不少成長上的挫敗。Jack曾於小五留級，「我內心是極度不想留級的」，那一年他斷絕所有社交往來，「已經升班的同學，我會盡量避開他們，覺得和他們已不是朋友，很怕他們怎樣看我」。對於同級的「師弟」們，Jack自覺要比他們表現得更好，認為所有人都是競爭對手，「那時候我對自己十分苛刻，一旦成績或品行有少許問題， 我就強烈地譴責自己」。這種巨大的壓力除來自學業，也與家庭背景有關。Jack出身基層，他從小被告知向上流的唯一出路是考入好的中學，升讀大學，選一門專業，並找一份穩定高薪的工作，「如果走錯一步，如考試成績不好，或許進不了大學。這打擊是致命的，自責心會很重。」
Band 3學生：被標籤為失敗
Sze C的失敗經歷則是升中時，被派往一所第三組別(Band 3)學校，這對小學成績一向不錯的她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那時候我媽媽完全放棄了我」，她說得很平靜，像在複述別人的故事。入讀中學後，Sze C才發現學校的氛圍十分開放，同學們各有擅長的技能，教師也十分鼓勵學生發掘讀書以外的興趣，但這為Sze C帶來另一種自我懷疑，「那時候十分迷茫，好像我做什麼都不及別人」。她表示挫敗感也與社會偏見有關，「像被人標籤了，人們會覺得我們學校的學生都是失敗的」。
Fish亦分享成長中的跌宕。小時候的她學業成績乃至各方面都表現不俗，身邊不乏稱讚，「變成我會覺得自己一定要被稱讚」。升上中學後，Fish不再是成績最頂尖的學生，當中巨大的落差感使她不斷質疑自己，「突然不再經常被人稱讚，會覺得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呢？ 」這種自我認知落差，使Fish感到難以接受。她形容那時會不停地想自己做得不夠好的地方，有種「重複拿刀捅自己」的感覺。
不停自責如「重複拿刀捅自己」
好不容易跨越成長的各種關卡，回望過往的經歷，一眾青年想要為後來的人燃點星星燭火。Fish說一眾策展的青年想以自己失敗的故事，讓那些正經歷迷茫，或看不見前路的人知道，有人曾經歷類似的困境，「我們已經走出來了，你也可以用你的方法，來到我們現在的位置。」
談起策展的過程，Fish說至今回想仍會被觸動，「他們(策展成員)分享的故事 ，有些是我經歷過的，有些是我沒有經歷過 ，也完全不想經歷的。我感動的原因是他們走過了，而我能聽見他們站在我面前說着那些故事，我覺得很感動 。」
先擁抱 後反思
近年社會開始提出「失敗教育」，即鼓勵學生面對失敗的態度能從「害怕失敗」轉化成「擁抱失敗」。青少年可以正面的心態，從錯誤中學習及成長，提升抗逆能力，並培養堅毅、反省及自我修正的習慣，更好地應對未來的挑戰。
香港基督教服務處深匯樂Teen會隊長阮翹恩表示，很多青年害怕失敗，因「失敗成本」很高。她表示對許多基層家庭而言，他們也許沒有資源和心力承受過多的挫敗，而社會或家庭如不斷向青年灌輸並加強這種「不能失敗」的觀念，除了使青年恐懼失敗，更可能使青年認為自己不可能成功，最後選擇放棄。
盼改變大眾對失敗負面看法
香港基督教服務處深匯樂Teen會服務主任敖愷翎表示，從青年有關失敗經歷的分享，發現不少青年自小習慣被稱讚及誇獎，卻欠缺面對失敗的心理準備，結果產生落差及負面影響。她舉例說部分青年的經歷，在旁人眼中可能只是小事，但這「小失敗」已深深綑綁在青年的心底。
敖愷翎表示，失敗教育主要分三個階段：如何預備失敗、如何經驗失敗，以及如何回應失敗。她渴望社會上有更多與失敗教育相關的討論，改變大眾對失敗的負面看法。 她說，在失敗才是常態的現實裏，失敗教育的意義在於能讓青年面對並知悉失敗帶來的感受，以及對自己的影響，然後青年可以有空間客觀地審視並整理感受，從失敗經歷中學習及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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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學堂 第09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