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手札：夜裏蛙蛙叫
【明報專訊】據蛤塘村代表范秤有說，蛤塘村中的「蛤」字，是「蛙」的意思，立村之時水源充足，又見水旁多蛙，遂有此地名。筆者查閱《康熙字典》中有關「蛤」的條目：「《本草》蛙小其聲曰蛤，俗名石鴨，所謂蛤子也」，《本草》指蛤的身形比蛙小，又會發出「蛤蛤蛤」的聲音，故稱「蛤」。問及蛤塘村會出現哪種蛙時，住客張先生說早上經常見到一種青綠色的青蛙，人經過就會「噗」一聲跳進水，估計就是香港山溪常見的大綠蛙(Odorrana chloronota)。
大綠蛙背部呈鮮綠色，長有不規則的褐色斑塊；足趾有吸盤，能抓緊石頭不被水流冲走。牠的眼睛下有道淺色橫帶，受干擾或面對威脅時，能分泌帶有臭味的毒液，嚇退捕獵者。雄雌大綠蛙體型差異極大，雌蛙比雄蛙大足足一倍，繁殖期為每年5月至7月。宋代詩人楊萬里在〈明發青塘蘆包〉寫「青塘無店亦無人，只有青蛙紫蚓聲」，雄性大綠蛙咽側有外聲囊一對，春夏季節時盡情鳴唱，發出求偶歌聲以吸引雌蛙青睞，恍若單音節的小鳥細叫，可愛至極。大綠蛙常坐於山間溪流岸邊石上或草叢中，受驚擾時即跳入水中。
此外，蛤塘村旁邊的梅子林村也有多種蛙類，除了沼蛙(Sylvirana guentheri)、斑腿泛樹蛙(Polypedates megacephalus)、小棘蛙(Quasipaa exilispinosa)等，還有不少背部深棕、腹部雪白的大頭蛙(Limnonectes fujianensis)。牠們屬中型蛙，於《中國脊椎動物紅色名錄》中被列為「近危」物種，體長一般約50毫米，雄性頭很大，約為體長一半。
2019年，筆者參與了香港大學「永續荔枝窩」計劃的伸延部分「梅子林藝術活化」項目，新嘗大型生態壁畫的策展。為了領悟梅子林的人文歷史和鄉郊自然特色，我獨居村中3個月，完成5張生態壁畫，更自此愛上偏遠鄉郊的樸素。
那時我日間繪畫壁畫，夜裏經常手握電筒四處走。在梅子林工作的日子有時難免孤獨，後來在幾個晚上找到「靈魂相認」的動物，給了我安慰——一隻缺失了右眼的大頭蛙。牠經常坐在小溪旁邊，相比其他梅子林的青蛙，牠並不怕人，常常90度側身，用僅餘的單眼斜望着我。單眼大頭蛙在野外環境中生存大概不太容易，後來的日子我再遇過牠兩三回……牠雖殘缺，卻又頑強地活了下來。
我所居住的荔枝窩，田地裏常見的蛙類以沼蛙、黑眶蟾蜍(Duttaphrynus melanostictus)，以及澤蛙(Fejervarya limnocharis)為主，偶然也見俗稱「田雞」的虎紋蛙(Hoplobatrachus rugulosus)，為什麼牠名「田雞」？李時珍於《本草綱目》說出了其特性，「蛙好鳴，其聲自呼。南人食之，呼為田雞，云肉味如雞也。又曰坐魚，其性好坐也」，虎紋蛙身體橄欖啡色，並且有整齊的黑色花紋，喜歡水深多草的地方，常在水邊蹲坐。
立春過後，夜來明顯地多了蛙鳴，我想起明初詩人劉基〈立春夜聞蛙鳴作．其二〉：「春到草根人未覺，夜來先有蟄蛙知」，蛙類大部分時候都安安靜靜地躲在暗處，不會發出聲音，但到了春夏繁殖期，雄蛙便會鳴叫，雨後夜晚更是興奮。不同種類的青蛙聚集鳴叫，唱出多部和聲，構成夜幕下的合唱團表演。
葉曉文--畫家及作家，曾獲青年文學獎公開組冠軍。喜歡透過繪畫和文字描繪香港自然生態。出版著作包括《尋花》、《尋花2》、《尋牠》、《尋牠2》及《隱山之人in situ》等。2021年於荔枝窩成立有機農場「隱山」。
文、圖：葉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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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624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