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媒介宇宙：運用戲劇技法 平常話題成創作養分
【明報專訊】「(你可認識)黃子華呢？」「哦！剛剛那個！」「不應該是這個反應！」試映室熒幕播出《飯戲攻心》的片尾名單後，導演陳詠燊(Sunny)與年紀最小、現年15歲的中三生蔡曉彤來了一場惹笑的你問我答。學生與自己的年齡差距，成為Sunny製造氣氛的方法。電影製作如是，在適當的時刻運用戲劇技法，再平常的材料與話題也能成為創作養分。
「我在她負7歲(指蔡曉彤出生前7年)時，即是2000年入行當編劇。」《新紮師妹》系列、《下一站…天后》等電影劇本Sunny皆有份參與創作，汲取編劇經驗後，2017年起他更執起導演筒，執導首部自編自導電影《逆流大叔》(2018)，《飯戲攻心》(2022)是其第二齣自編自導作品。
記場景時地人事 掌握結構
大家看電影時，最留意什麼環節——製作班底？演員陣容？還是拍攝手法？Sunny既是編導，實情也是觀眾，他說一般觀眾選擇和欣賞電影時，只需打開心窗，接受不同可能，「如恐怖片不止有一種，也能有溫馨的恐怖片」。若然有心鑽研電影，甚至有意加入創作行列，則宜從中抽絲剝繭。Sunny編導「上身」時，會仔細記下每個場景的時、地、人和事，作用是了解及掌握電影的結構。他就是憑這個「做功課」方法，參透出漫威電影(Marvel)系列有着既定的劇本公式。拆解結構同時，亦更能了解自己擅長及喜愛的電影類別。
Sunny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電影電視學院，主修編劇，學生時代已開始創作劇本，他寫劇本時有些有趣的小習慣——會聆聽「垃圾歌」(有節奏但又不入腦的歌曲)集中精神；平時也會把日常想到的點子記錄在電話的記事本中，方便寫專欄和劇本時使用。Sunny早期靈感取自生活，近幾年則用特定技法，根據角色性格、戲劇結構和矛盾等變出劇本。他舉例，如人物年齡設定為15歲，就傳統戲劇結構而言，該另外配上25歲或60歲的人物突顯戲劇效果。如兩者同是15歲，效果便不彰顯，「我很相信戲劇理論，戲劇矛盾、人物性格及故事結構的起承轉合，這些都是戲劇避不過的」。
執導如「砌一副沒說明書的LEGO」
Sunny形容執導電影為「砌一副沒有說明書的LEGO」，以《飯》為例，正式開機拍攝僅花了18天，劇本卻用了一年籌備，更要花時間與心力尋覓合適的拍攝場景、演員等，整齣戲的製作，歷時兩年。簡單而言，導演有初步構思，製片和投資人點頭落實開拍後，編劇便開始正式寫劇本，同時進行物色演員等籌備工作，再準備拍攝；煞科後，團隊便埋首剪接等後期製作。而劇本角色人設，會再隨演員修改，Sunny表示：「我不相信演什麼像什麼，好演員有8分是角色，剩下2分是他自己(本人真性情)。」他因應角色形象，曾微調《飯》大哥陳鴻一角的人設。陳鴻是個沒用的「廢柴大佬」，但考慮到黃子華說金句的形象深入民心，他便扭一扭劇本與角色人設，將陳鴻寫成愛看《心靈雞湯》類勵志書籍的人，「(戲中)他是常常說出看似厲害，但細想是廢話的大哥」，既滿足大眾對黃子華本人個性的期望，也不違反角色設定。
導演在片場指揮一切，感覺好不威風，但崗位愈大責任愈重。「由靈感來到至推出Blu-ray(藍光碟)、在『爆谷台』(電影播放頻道)播出，我也需投入了解所有(相關)事情，短可歷時3年，長則可達很多年。」Sunny說昔日做編劇，即使作品風評欠佳，仍可藉詞是演員或導演問題，並非劇本不濟；當導演則需負上更多責任，他指指蔡曉彤笑說：「你看看古天樂(監製及主演)的《明日戰記》，由她5歲拍到她15歲。」縱然拍畢電影，導演工作仍未可「嗌cut」，如訪問當日除與學生分享，Sunny事後需與電影公司人員洽談宣傳事宜；他亦連日出席謝票優先場，與觀眾見面兼作對談分享。
不單要處理後續宣傳，導演更要直接面對好評和負評。Sunny會看負評是純為攻擊而攻擊、過度解讀，還是電影真的存在該問題。如評論屬過度解讀一類，與討論劇本構思無關便不太在乎；若然評論點出電影問題，他會承認缺點，「齣戲有無問題，你(導演)自己知」。
點寫對白先好笑？
演藝學院畢業後，Sunny再修讀中文文學碩士課程，編劇中文水平良好，是否有助寫劇本和構思對白？他認為，掌握戲劇理論其實比擁有良好的語文根底更為重要，戲劇理論強調的人物性格、矛盾、劇情節奏等，才是戲劇關鍵。「劇本寫久了，便知道對白問題不是對白問題。」Sunny說，學生們呆了半晌，他接着解釋，想不出某句對白並非純因靈感「乾塘」，而是角色出了「問題」，「人物不好笑，他說什麼都沒用。人物好笑，說什麼都有用」。「很多對白不是(對白)本身有趣好笑，而是角色說出來(令人覺得)好笑」，如Sunny安排二弟陳禮(張繼聰飾)添置油壓牀，但大哥和三弟陳熹(陳湛文飾)皆不知所謂何物，不斷問「咩係油壓牀呀？」同一對白或笑話於戲中不斷出現，術語稱作「running gag」(重複式笑料)，是Sunny常用的劇本技法之一。
喜劇常用劇本技法，還有將角色分為「上下把」，即身分較高者(上把)欺負身分較低者(下把)。如Sunny一直以學生年齡作笑點(punchline)，當處於「下把」的蔡曉彤問及拍電影時可有發生過難忘事，他借故取笑「你問得咁虛、咁假㗎呢題，佢哋嗰啲(問題)咁深，你咁渣嘅！」此時蔡曉彤笑着回應「我得15歲咋！」，「上把位」Sunny頓時不懂怎樣還擊，「好嘢喎，即刻還到我一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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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k.mingpao.com/75794.htm
文：方綺婷
圖：朱安妮、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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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同樂 第586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