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金句：思憂則樂 溺樂則憂
【明報專訊】為什麼人生老是少樂多憂？因為我們背負着完不了的責任。責任添加了我們的憂慮，我們必須克盡己任才可得到快樂……
君子言憂不言樂，然而樂在其中也；小人知樂不知憂，故憂常及之。
——南宋?葉適《習學記言?卷六》
◆語譯
君子總是憂心悄悄，不會貪圖享樂，但快樂就在憂深思遠當中；小人只顧貪圖逸樂，自以為安枕無憂，但憂患卻是不期而至。
◆出處和背景
葉適，南宋溫州永嘉(今屬浙江)人，是主張務實的官員和學者。南宋積弱，外敵接踵而至，葉適憂心忡忡，反對當時理學家空談心性，輕視工商，不重財利，卻脫離現實政治。他提出一套「功利之學」，主張「經世致用，義利並舉」，認為通商惠工、減輕捐稅，才是振興國家的良策。
「君子言憂不言樂」這句話，出自《習學記言》。葉適晚年著成本書，寄託了他對經史子集的評論和研究心得，也貫徹了他「古之人未有不善理財而為聖君賢臣者也」的見解。葉適畢生不計較個人苦樂，一心憂國憂民，情操尤其高貴。
◆內容分析
我們常說焦慮、緊張等負面情緒，有傷身體，必須好好管理；至於快樂、喜悅等正向情緒，充滿着正能量，讓我們更加樂觀積極。於是，有人批評古人悄悄言憂，而今人則熙熙知樂，頗有嘲諷古人「杞人憂天」的况味。要搞清楚這個問題，我們必須了解古人所說的憂、樂是什麼？《論語?雍也》有一段話，記載孔子讚美弟子顏回，說他住在陋巷，窮得飯也沒得吃，所謂「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原來人們不堪承受的「憂」，是憂柴憂米的憂；顏回雖貧不改的「樂」，是內修完足、內心充實的樂。
故此，君子所言之「憂」，不是個人憂田憂地、憂爵憂祿的憂，而是擔心自己品德不夠，擔心別人活得不好。這個憂來自一份責任和使命，也就是對修己的要求、對社會的承擔，是永無止境的。但在修己助人的過程中，卻讓你樂在其中。反之，小人所知之「樂」，正以求田問舍、貪圖安逸為樂。可小人總是品行不修，人情不恤，見溺不救，一點憂患意識也沒有，一旦逆境到來，又怎麼能改變好逸惡勞的習性，並得到別人的傾心相助？故孔子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正是這個道理。
◆應用與感悟
孟子說：「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人生常有困境，君子懂得有備無患的道理，先做好個人修養，有機會時盡量幫助別人，總是思深憂遠，不貪圖眼前之樂。君子一生活在憂勤惕厲的狀態當中，不斷立己助人，也在達己成人；但他不覺其苦，因活得有意義，故反覺其樂。至於小人，則目光短淺，只管眼前利益和享受，卻是內德不修，與人不睦，那麼他一定會招致麻煩，禍患猝然而至。這就是古人「思憂則樂，溺樂則憂」的道理。從這個角度來看，君子之憂是一種不斷完善個人品格的內在動力，包含了道德的意義。今天社會，處處充滿着利益和引誘，我們更須寅憂夕惕，不可貪圖逸樂。
◆人物例子
范仲淹——先憂後樂
同學在中學課文〈岳陽樓記〉中，讀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一句，想必傾倒於范仲淹「斷虀畫粥」的苦學精神。另一方面，范仲淹在朝為官，也不圖安逸，先後整頓軍務，主持改革，實現了「先憂後樂」的個人抱負。故君子之憂是可以解除的，只須待人盡心，於己無愧，完成一己的責任，自可離憂得樂。而小人之憂是不可解除的，他耽於逸樂，放縱欲望，而欲望又怎會有止境呢？一個人對自己行為不加約束，在他人身上不斷圖利，一味貪歡逐樂，最終只會自取其咎。
■朱崇學：退休中學助理校長，教授中國語文、文學、歷史等科目；對中文寫作和文學創作的教與評頗有涉獵。
文：朱崇學
[語文同樂 第549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