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看文史﹕避諱不易
【明報專訊】電影《維尼與我》(Christopher Robin)未在內地上映，官方未有解釋，引發網民對小熊維尼與國家主席習近平「撞臉」的猜想。固然這說法無甚證據，但也反映了避諱文化深入國人骨髓，甚至衍生不少影響至今的怪象。
◆元勳 被改名
春秋為尊者諱，為親者諱，為賢者諱。——《公羊傳．閔公元年》
中國人一般有避免使用祖先名字的習慣，這源於古代為對尊長表達敬意，會避免直接說出及使用祖先、聖人及君主的名號。當然在君主專制的古代，避君諱才是重中之重，功高如開國功臣亦不能倖免。例如唐初為避太宗李世民名諱，不僅政府部門「民部」改稱「戶部」，元勳徐世勣亦要改名為李勣。君諱亦漸漸擴至皇族祖先，甚至死去的人亦被波及，唐朝元勳李靖之舅、隋朝功臣韓擒虎，因要避唐高祖之祖父李虎的諱而被唐人改名，唐代編纂的《隋書》便多以「韓擒」稱之。
◆古書 被改字
道可道，非[恒]道。 [常]——《老子》 第一章
除了人名，古書亦往往因避諱而被改字，在漢代這首個君主集權長命朝代尤其多見。《尚書．呂刑》「有邦有土」在《史記》變成「有國有土」，《國語．周語》「邦內甸服，邦外侯服」在《漢書》寫成「封內甸服，封外侯服」，後人認為是避高祖劉邦之諱。又如我們耳熟能詳的《老子》首句「道可道，非常道」，漢初版本原是「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因避文帝劉恒之諱而改寫。另一個逃不出文帝「魔掌」的著名人物是奔月的姮娥，被改成我們熟悉的「嫦娥」。
◆字彙 被改換
(見圖)
利爵 弗啐也，成事 俎弗嘗也，三侑之弗食也。——《史記．禮書》
利爵之不啐也，成事之俎不嘗也，三侑之不食也。——《大戴禮記．禮三本》
鑑於避君諱是臣民義務而牽涉甚廣，有些國君為省卻混亂寧可自行改名，如漢昭帝劉弗陵改名劉弗，嘉慶帝永琰、道光帝綿寧改用僻字顒琰、旻寧；縱然如此，漢昭帝的名諱仍大大影響後世。原本先秦古籍的否定詞主要有「弗」與「不」，意思不完全相同；漢代拜避昭帝名諱所賜，「弗」不再流行而「不」獨盛，《老子》、《孫子》、《墨子》等典籍中原有的「弗」亦多改成「不」，以至後世亦以「不」為主流，至今「弗」只作為文言常識絕迹於日常生活。
◆仕途 被改寫
父名晉肅，子不得舉進士；若父名仁，子不得為人乎？——韓愈〈諱辯〉
古人避祖先之諱不僅在於名字，因家諱影響仕途者大有人在。《後漢書》作者范曄被南朝宋擢用為太子詹事時，便以父親名字是「泰」(與太相通)為由推辭(但不獲朝廷批准，還是就任了)；唐代律法更規定不得擔任含有父祖名字的官職，如父祖名字含「軍」者不得任將軍，含「衛」者不得於衛所任職。正因風俗如此，中唐詩人李賀便因其父名字為「晉肅」而被阻撓應考進士，氣得文壇領袖韓愈撰文反問：「若父親名字有仁，兒子是否不應做人？」
■延伸知識
日本的賜諱
由於中國的影響力，古代東亞世界普遍有避諱的風俗，唯獨日本在此之上卻創出「賜諱」文化——主君賜自己的偏諱給臣下來表達重視，以建構集體認同。戰國大名武田信玄的重臣名字便多有「昌」或「信」，皆來自主君家族的名字。
與中國差異更大的是家諱，古日本人名字中通常有一字傳承自家族(稱為「通字」)，悲劇英雄源義經的「義」即繼承自父親源義朝、祖父源為義；更甚者日本人會襲用英明祖先的名諱以期祝願，戰國大名「獨眼龍」伊達政宗便是襲用祖先的名字。
■延伸思考
避開祖先名諱與襲用祖先名諱，你認為哪種更能表達敬意？
文：葉雨舟 - 書呆子一名，喜歡反思中日韓歷史文化的種種，希望東方社會能重拾對東方文化的認識。
[語文同樂 第33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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