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概念：鄺葆賢 區議員醫生皆重溝通
【明報專訊】鄺葆賢是公立醫院急症室醫生，2015年當選九龍城區議員，成為年輕的政治新星。她為什麼決定成為醫生，更參選區議員呢？這要由她的求知慾說起。
急症室醫生看「濫用急症室」
鄺葆賢享受讀書學習，連墊枱用的報紙都要看遍，認為學會新事物「好得意」。她說「科學係一件好神奇嘅事」，對人類與生物身上的化學作用極有興趣，於是中學選讀理科，大學選醫科。
鄺葆賢不是自小立志當醫生，是經過仔細考量而決定，分析過自己「能力做到、責任負到」，「有人會想醫生人工OK、生活穩定，其實醫生工作面對生死，自己是否能夠處理？藥劑師好似責任沒那麼大，但我好似鍾意對人多點」。經過深思熟慮，她還是決定當醫生。
在基督教聯合醫院任職急症室醫生6年，鄺葆賢見證同一秒交匯的出生和死亡：「上一刻，我們處理一個剛離世的老人家，下一刻姑娘就說：『要將房間清空，有孕婦要生了。』房間其實只用布簾隔開，你轉移遺體、跟家人宣告死訊後，拉開簾子就救下一個，大家馬上把氧氣箱、暖箱拿出來，接BB出世。」生與死的距離，在急症室只是一簾之隔。
「急症室(的實况)你以為係《妙手仁心》？定ER(《仁心仁術》)？其實香港嘅急症室是個安全網，私家好貴，門診又少，有好多唔知去邊睇醫生嘅人就會到急症室……由快要死，到突然失眠的人都會來。」鄺葆賢認為這反映醫療系統問題，「如果有適當教育，他會知道腳痛了10年是不應該看急症，你不能說他沒有病，只是他去了不是最適合的地方看醫生」。部分市民濫用急症室服務確令人無奈，有時求診者醫學常識不足，也叫人哭笑不得。「曾有個父親帶兒子來(急症室)說兒子水腫，但兒子明顯是肥胖。我就問他，兒子這個狀態多久了？他說三幾年了。我再問為什麼會認為他水腫？他說因為兒子跑步會出汗……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港缺醫護人手完善醫療規劃
近年公營醫院人手短缺為人詬病。除因不少醫生轉職到私家醫院掙取更豐厚的薪金，鄺葆賢解釋問題亦源自2002年醫院管理局稱資源不足，用「肥雞餐(條件優厚的提早退休計劃)掃走一批(資深)醫生」。「現在醫生有斷層，政府是責無旁貸的！」鄺葆賢生氣道，「它(政府)不是看整個醫療系統的穩定性。今年不夠錢？那你就cut(人手和資源)吧！」後來發現醫生不夠了，政府就增加醫科生學額。她指摘政府短視，結果令前線醫護人員承受惡果。
醫管局的定位亦直接影響醫療質素。她問：「社會願意付多少錢在醫療開支？我們想所有人都用到的醫管局醫療服務去到什麼程度呢？」鄺葆賢認為社會未就此認真討論過，「你去光顧大牌檔，不會期望有五星級的服務。但大家(去公營醫院)卻以為自己在五星級飯店，就有期望落差。政府會sell香港醫療服務是五星級，但現實係醫生都做到覺得自己是大牌檔伙計」。
醫生缺平台發表想法
另一問題是欠缺配合人口發展的醫療規劃。鄺葆賢察覺人口老化和移民人口令醫療系統的壓力增加，「人老了會較虛弱、多病，需要更複雜的治療。另外，新來移民可能都有健康問題，部分要洗腎、睇精神科、食抗病毒藥，但我們不知道他們的醫療需要。我們每年只能用現有數據估算下年的服務需求，但每年都有數萬個未知的數據，如何計劃下年度的預算和資源分配呢？」鄺葆賢嘆醫生說話沒有人理會，一來欠缺平台發表想法，二來會被認為想賺錢，她提醒社會需要正視情况，問題不是「醫生唔賺錢、唔食飯」能解決到。
辦「小精靈選舉」講篩選
鄺葆賢認為區議員與政府應互相補位，照顧政府部門不能觸及的社區服務，為政府收集該區市民對施政的意見。傳統區議員的「蛇、齋、餅、糉」(辦蛇宴、辦齋宴、派月餅、派端午糉)活動經常被批評是籠絡選民的手段。不過鄺葆賢說「其實有用㗎！派發物品又好，旅行又好，都是睦鄰(的行動)，居民之間會因此聊聊周遭的東西，關愛老人家」。而且活動亦是「曲線」聚集街坊的方法，「你給他們一個空間、時間，自然誘發到一些議題分享。如果今日我話來開個研討會，他們不會來參加，但如果說是居民聯絡時間，搞個大食會，大家反而可以傾到一些事情」。
「蛇齋餅」促進睦鄰關係
參選前，鄺葆賢對區議員的印象是「影學生相，去旅行團」。現在她堅持辦活動不可以流於表面，要有公民教育和促進社區交流的元素，「我相信一個真正的公民社會，公民要well-informed，大家一齊去揀。你不支持我不要緊，你告訴我哪裏做得不好，或者你的需要是什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選擇」。
不過，鄺葆賢希望社區活動不止是玩過、吃過就算，她和議辦團隊花盡心思，在活動中滲入公民教育，增加居民的身分認同和社區歸屬感。糉要一齊包，旅行團亦是社區歷史導賞團，2016年Pokémon GO掀起「捉小精靈」熱，議辦在捉精靈的熱點紅磡海濱舉行「小精靈選舉」，「我會問其實有些小精靈想參選但不能，大家會否覺得不公平？又會問市民為什麼會這樣選擇(某隻小精靈)？」鄺葆賢盼用活動與市民討論公平選舉的意義，反思立法會或區議會候選人需要具備的條件。
落區深耕細作 「年輕人非好逸惡勞」
急症室見盡社會百態，2014年雨傘運動後，鄺葆賢一直反思如何為社會「做多點」。一次在報紙看見舊同學加入青年新政，本只想跟對方道聲「加油」，朋友卻邀請她加入支援工作。過程中她遇上一名在北區醫院任職護士的義工，對方通宵上班後再直接到油尖旺派傳單，激勵鄺葆賢想做更多。最後她選擇落區「深耕細作」，在熟悉的黃埔西區參選區議會，希望改變社會。
鄺葆賢以「傘兵」身分於黃埔參選，前一任區議員連任了約20年，他的支持者有沒有「踩場」？「(我係)女仔好少少，都有被鬧過。有個(街坊)鬧過我幾次，話『搞咁多嘢，你識唔識㗎？』後來我們多落區幾次，佢居然同我講：『唉！你瘦咗咁多，有無瞓覺呀？』」鄺葆賢發現街坊比想像中熱情，他們見到年輕人在街頭服務，會願意傾偈，但鄺葆賢強調一定要花時間和耐性才能得到他們信任。
「大家網上(言論)就兇狠，都只看自己的page(社交網站)，講自己的東西。但現實世界不是罵你廢老、我廢青這樣。」過去在街頭累積的經驗令她發現，縱使彼此意見有分歧，大家的出發點多是想社會好，只是經歷導致看法有異。「我們害怕香港會變差，老一輩只想留住這一刻，現在(社會)比以前已經好很多了。跟他們解釋我們的觀察和看法，其實他們都明白。」她希望用「落到地」的務實，以時間向社會證明年輕人有責任心，不是好逸惡勞，亦希望鼓動更多人參與社會事務。
兼兩職每天擠時間
既是區議員又是醫生，鄺葆賢表示兩者的共通點是「溝通」，「街坊看不同的媒體，有自己的看法，(從事社區工作時)如何收窄差異、傳播公義平等的信息，就要用貼近他們生活的例子解釋；(醫生)除了醫病，病人期望了解自己的病情，不是攤在牀上，等醫生說『你痊癒了』」。鄺葆賢形容急症室就像超賣的航班，人太多、太繁忙，醫生專注醫術就會減少與病人的溝通時間，如果可以，她希望為病人講解多些，使他們安心。
區議員和醫生工作成了魚與熊掌，鄺葆賢為兼得，寧願縮減休閒時間，坦言幸好急症室是輪班制，醫生尚算有穩定的上下班時間。她「奢侈地」聘請3名議員助理處理議辦的工作，猶幸有醫生的薪金幫補，並在到醫院上班前後安排工作。她坦言每天只睡5、6個小時，壓力大又吃很多即食麵等垃圾食品，兼食無定時。有時連續工作十數個小時，累極唯有在巴士上補眠，鄺葆賢知足道：「巴士好好瞓。」會不會很辛苦？她樂觀地表示：「不會，最多早死啲囉，做醫生都係咁㗎喇，唔緊要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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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思諾
圖：何思諾、資料圖片、受訪者提供
[通通識 第46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