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故事﹕舊車老船 情懷何價
【明報專訊】有人說懷舊保育的人食古不化，發展才是硬道理；又有人說推動發展的人只向錢看，將集體回憶清除。有意見認為行走速度較慢的電車是中環塞車主因，建議取締這個已服務香港上百年的交通工具。舊交通工具，難道就沒有存在空間？在維港搖曳百年的天星小輪又如何？一程電車成人價2.3元，一程天星小輪平日不用3元，但要問它們的價值，「值幾錢」似乎是問錯了問題。
◆電車男：叮叮可止哭 車軌伴度成長路
社會步伐變得愈來愈快，在港島行走逾百年的電車堅持着一種慢活態度。近來電車成為熱話，說到電車故事，怎能不請教「電車男」？此「電車男」非彼「電車男」，而是香港電車迷會會長李俊龍(Eric)，他對電車的迷戀，可不亞於時下少女對韓星的瘋狂程度。
Eric自言從小和電車結下不解緣。「媽媽說我未懂事時，每次扭計大哭，便會抱我到電車站，我一聽到電車行走，發出叮叮聲，便不再哭。」後來搬到西灣河，家中窗口對着電車路，Eric對電車的愛有增無減，上學也是每天沿着電車路走，對電車特別有親切感。
Eric後來發現電車是一個較冷門的興趣，身邊找不到有共鳴的朋友，2000年左右，他在網上論壇開設討論區，集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至2006年成立香港第一個電車迷會。2011年，Eric「膽粗粗」向電車公司自薦替電車設計周邊商品，獲得電車公司授權。同年底，他在山頂開設香港電車文化館，除出售周邊商品外，還放置了多年來的私人珍藏，包括舊相、模型、車票等，有部分藏品連電車公司也沒有。
香港有不少像Eric的電車迷，當社會出現取消電車路段的聲音，電車迷立即反對，廣邀市民在facebook上載與電車合照並寫上感受，一人一相撐電車，至今已有近2000名市民參加；他們又在網上聯署，呼籲大眾向城規會表達反對取消電車，收集到逾千份聯署。
今次電車風波，令人反思電車的存在價值，支持取消電車的人認為它走得慢，甚至「人行都比它快」，事實是否如此？「在道路暢通下，電車時速可達45公里，由西至東全程只需1小時左右。」試想步行1小時可以由堅尼地城到筲箕灣嗎？Eric認為，中上環一帶塞車嚴重，原因在不斷增多的私家車。根據運輸署數字，香港每年新登記車輛約有4萬部，且按年遞增。
中環擠塞元兇 另有其車
「中上環塞車最嚴重的是德輔道中一帶，但很多時是由內街塞出來，因為內街有很多私家車停泊，導致行車路面減少，造成塞車。」Eric說。
環保團體地球之友就電車佔用德輔道中路面做研究，發現私家車佔路面逾四成，巴士佔兩成多，電車僅佔不足半成。Eric說﹕「一部私家車只可載數人，但一輛電車最多可載逾百人，加上電車在市區是『零排放』的交通工具，私家車和巴士都會釋出廢氣，在環保方面，電車絕對比私家車和巴士優勝得多。」
商務及經濟發展局長蘇錦樑曾呼籲市民乘港鐵時可「等多一班車」，今日路面大塞車，Eric反問：「那何不多鼓勵市民坐既環保又高效益的電車呢？」他說，增設電車專用線、加強違例泊車執法、限制新增私家車數目、限制私家車進入塞車路段才是真正能疏導塞車問題的方法。
淘汰電車城市紛再引入
Eric說，可持續發展是全球大趨勢，可由路面交通做起，取消電車路線是本末倒置，「不少曾淘汰電車的大城市，都因塞車和污染問題而再引入電車」。另外，電車路軌也能為改善空氣出一分力，「以廣州和高雄為例，電車公司會在路軌種滿青草，將電車軌變成綠化帶，讓空氣變得更清新」。Eric表示，電車乘客數量逐年下降是事實，「但自2010年電車公司由法國威立雅運輸集團接手以後，已銳意改革，變得更user-friendly，例如增設冷氣電車和實時車務調動系統，鼓勵更多人乘搭」。
◆天星船長：小輪維港分不開
天星小輪始創於1898年，至今服務香港117年。天星小輪助理總船長郭灶帶(阿帶)1999年入職，「一開始做水手，邊做邊學」，3年後升為副船長，2005年考取海事處二級船長牌(合資格開60噸或以下的船)，2009年再考獲一級牌，成為「300噸船長」。
天星小輪橫渡維港兩岸，目前有尖沙嘴來往中環和灣仔兩條航線。阿帶掌舵，開得較多是今日已消失的紅磡中環線，「以前很多人(在紅館)聽完演唱會坐船過海」。2011年4月，紅磡來往中環和灣仔航線因乘客少而停辦，「之後我便『上碼頭』，開始做培訓新船員的工作、編排人手等」。雖然現已很少掌舵，但十多年來，阿帶盡收眼底的，有維港美景，也有兩岸不少平地拔起的高樓。
看盡維港變遷 船長：不慣它窄了
阿帶說，最大的轉變或「不習慣」，是從尖沙嘴碼頭望向對岸，「中環天星碼頭(變得)好近」。今日的中環天星碼頭和2014年8月才啟用的新灣仔碼頭所在地都是填海所得，乘天星小輪過海，中環至尖沙嘴全程約9分鐘，航程短了約兩分鐘，「維港窄了，海浪也急了，有時泊岸要花多些工夫」。現時灣仔碼頭旁仍是工地，交通和行人配套不足，因為不方便，搬遷後乘客量下降。
2006年舊中環天星碼頭拆卸，掀起一股懷舊潮，「清拆前一段時間多了很多乘客，坐船到中環拍照，懷緬各自與碼頭的故事」。阿帶笑說︰「當時很多人以為天星小輪『執笠』，員工無得做，還替我們抱不平。」
阿帶說，近年維港的船多了不少，尤其是周末，開船要顧及前後左右，提防往返澳門的快船。現時船長室加裝了閉路電視，助船長掌握船頭船尾的情况，今日社會講環保，還有個鏡頭影着煙囪，「我們也支持減排，看見噴出的黑煙較多，便會減速」。
「綠白」外形不變 過海全港最平
有沒有什麼是不變的？天星小輪共有8艘「經典船」，即綠、白色為主調的渡輪，船隊平均船齡超過50歲。年過半百的阿帶說，他小時候「船已是這個模樣，無變過」。船上的一板一木皆是老古董，船價也多年無大轉變，目前成人單程收費2.5至3.4元不等，「天星小輪至今仍是最便宜的過海交通工具，65歲以上長者免費」。不過，船公司面對人手青黃不接的問題，「做船員日曬雨淋，好辛苦，少年輕人入行」，有資深船長因而要延遲退休。
維港夜景馳名世界，天星小輪也開設「天星維港遊」接載旅客欣賞美景。2011年，天星小輪獲全球旅遊評論網站TripAdvisor評選為「全港十個必遊景點」第2位；2009年獲美國旅遊作家協會評為「全球十大最精彩渡輪遊」之首。縱使現代交通愈來愈方便，但阿帶不擔心天星小輪被淘汰。「第一，天星小輪是方便的交通工具，二是連接星光大道等景點，三在天星小輪見證香港歷史發展，是香港的標記之一。天星小輪和維港是分不開的，見到天星小輪，就想起維港，是代表香港的一個整體標誌。」
■相關概念
•集體回憶(collective memories)
•生活素質(quality of life)
•社會發展(social development)
•文化保育(cultural conservation)
•可持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
想一想
1. 你認為電車╱天星小輪是香港人的集體回憶嗎？
2. 你覺得將連接港島東西的電車路線發展成香港特色旅遊項目，是否可行？為什麼？
文﹕古晨燕、羽思恩
圖﹕古晨燕、受訪者提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