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古詩十九首」是南朝蕭統從傳世的無名氏古詩中，選錄19首編入《昭明文選》而成，它繼承了《詩經》、楚辭、樂府詩的抒情藝術，將五言詩的發展推至更臻成熟的階段。詩論家如劉勰、鍾嶸、胡應麟對「古詩十九首」推崇備至，鍾嶸《詩品》謂：「文溫以麗，意悲而遠，驚心動魄，可謂幾乎一字千金。」 直線式抒情 「古詩十九首」取材生活化，其抒情筆法亦多為後人師法。它採取的抒情結構，可以分為「直線式」與「回環式」。所謂「直線式抒情結構」，即詩人按照情感的自然發展寫詩，不反覆詠嘆，這繼承了《詩經》和樂府詩，採取傳統「緣事而發」的手法，詩人的情感可以是由外物所引起 (情隨景生)，或早已蓄有難遏之情，遇到特定景物而有所和應(情與景會)，兩者皆一氣呵成，直抒胸臆。 如〈驅車上東門〉：「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墓。白楊何蕭蕭，松柏夾廣路。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潛寐黃泉下，千載永不寤。浩浩陰陽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壽無金石固。萬歲更相送，賢聖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為藥所誤。不如飲美酒，被服紈與素。」詩人看到一片肅殺景象，白楊蕭蕭、松柏夾道，觸景生情，由樹木聯想到墓地下的死人。詩人感嘆生命如露水，肉身死後歸於漫漫長夜，聖賢也無法超越生死循環，表達他對死亡的悵惘與恐懼，同時追求及時行樂的生活態度。 又如〈去者日以疏〉：「去者日以疏，生者日以親。出郭門直視，但見丘與墳。古墓犁為田，松柏摧為薪。白楊多悲風，蕭蕭愁殺人。思還故閭里，欲歸道無因。」首兩句總領全篇，詩人先言情，然後與景相會，將起首人生的悲涼，結合他所見的蕭條景象，如荒城中見丘墳、古墓變了田地、松柏被砍為柴薪等，寫出孤寂之感，同時生出眷戀鄉土的悲嘆。 回環式抒情 至於「回環式抒情結構」，則是從特定情感開始，闡述情感後再歸回原點，使全詩首尾相應。如〈明月何皎皎〉中：「明月何皎皎，照我羅牀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引領還入房，淚下沾裳衣。」詩中首四句寫詩人愁而出戶，尾四句寫出戶而歸還，一出一入；中間的第五、第六句則進一步描寫孤獨愁緒。整首詩如同一個「圓形結構」，由出戶到入戶，抒情筆觸渾然一體，環環相扣。 「古詩十九首」利用上述兩種抒情結構，營造了詩歌纏綿悱惻的韻味，抒情時或直或曲，或顯或寓，使緣情文學在抒情上開創出新的美學。 文：林溢欣(YY Lam)、謝廷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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