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立意庫：一死一生 乃知交情──宋濂〈杜環小傳〉
【明報專訊】■寫作邏輯
〈杜環小傳〉記載了常允恭的母親(常母)因家破而欲投靠他人，最終卻只有主角杜環願意照顧她的故事：
譚敬先(常允恭的朋友)拒納常母：常母欲投靠兒子的友人譚敬先，但譚敬先不願收留常母。
杜環(常允恭朋友的兒子)收留常母：常母打聽到兒子朋友杜一元已經離世，於是前往投靠杜一元的兒子杜環。杜環雖然家貧，卻仍以禮侍奉她，又要妻兒拜她，為她預備衣食，後來常母過身，杜環更為她籌辦喪禮。
常伯章(常母幼子)離棄常母：杜環曾遇上常母的幼子常伯章，並告知常伯章常母因思念他而病倒了，勸他與母親相見，常伯章以路遠為由拒絕。半年後，常伯章來到杜環家見常母，母子相擁而哭，但常伯章看見母親年老，恐怕她走不動，竟藉詞離去，不再回來。
■立意及聯想
1. 富貴名位影響親情
˙骨肉摯親之間常能無私地為對方付出。在《詩經．小雅》裏，我們能讀到一些感激父母深恩的詩句，諸如「哀哀父母，生我劬勞」(父母生養我極為辛苦)、「夙興夜寐，毋忝爾所生」(早起夜睡，不要辜負父母養育之恩)。
˙然而，〈杜環小傳〉中的常伯章並不願奉養母親，見母親年紀老邁，恐她不良於行，便藉詞而去，不復相見。我們難以考究常伯章內心出於何故而棄母親而去，但也不免感嘆誰能保證骨肉親情必會穩如磐石？
˙蘇秦與父母、妻子與嫂嫂：戰國時著名的縱橫家蘇秦曾向秦惠王上書十次陳述自己的主張，卻不獲賞識，身上的錢財都用光了。回家後，妻子沒有迎接他，嫂嫂不煮食，父母不與他說話。後來，蘇秦得趙王重用，地位顯赫，親人對待他的態度由是而變得恭敬，父母到三十里外的城郊去迎接他，妻子不敢正眼看他，傾耳細聽他的話，嫂嫂甚至向他跪拜。蘇秦問嫂嫂：「嫂何前倨而後卑也。」(你為何從前傲慢而現在顯得那麼卑微恭敬？)嫂嫂直白地回答是因為蘇秦現在地位尊貴而有錢的緣故。蘇秦感嘆曰：「貧窮則父母不子，富貴則親戚畏懼，人生世上，勢位富貴，蓋可忽乎哉！」由是可知，富貴權位可以影響摯親之間的關係。
2. 以利益相交，一旦失勢，便棄若敝屣
˙司馬遷遭李陵之禍，朋友無一相救：漢武帝時，李陵主動請纓出擊匈奴，兵敗被俘，漢武帝震怒，司馬遷卻為李陵辯護，漢武帝盛怒之下判司馬遷死刑。司馬遷於此困境，朋友無一相救。他寫的〈報任安書〉云：「家貧，財賂不足以自贖，交遊莫救，左右親近不為壹言。」(家境貧寒，錢財不足以贖罪，朋友沒有一個營救自己，沒有人替他說一句話。)他的朋友，也許因畏懼得罪漢武帝而不願拯救他，可見雪中送炭之難。
˙廉頗失勢遭故客離棄：我們在文憑試指定文言篇章中讀到的廉頗故事只屬節錄，節錄中未見的是後來廉頗失勢而遭其故客離棄的故事。《史記》記載：「(廉頗)失勢之時，故客盡去。及復用為將，客又復至。」(廉頗失勢之時，他的舊客盡數拋棄他，及廉頗再被起用，這些客又回來了。)廉頗想趕走這些人，他們卻理直氣壯地反詰廉頗看不透世情，說天下都是以利益關係處理朋友關係，你得勢，我則跟從你，反之亦然，這便是道理，你為何要埋怨我們呢？這些因利益而結交，因失勢而離開的，就是「市道之交」(因利益關係而交往的朋友)。
3. 以道義相交，落難時雪中送炭
˙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人世有如廉頗故客的「市道之交」，亦有如文中杜環對待常母的「生死之誼」。杜環在父親死後，即使家貧，仍然以禮侍奉父親朋友的母親。與人相交，若能以道義為先而不計較權勢名位，着實可貴。
˙羊左之交，生死之誼：戰國時的羊角哀和左伯桃為友，他們聽聞楚王賢德，便一同前往楚國，豈料道遇雨雪，恐將凍死，兩人難以存活。左伯桃將衣糧盡予羊角哀，讓其上路，自己則凍死了。左伯桃在困境之中選擇犧牲生命與志向抱負，成全朋友，人謂「患難見真情」，此事便是明證。
4. 尚友古人 通過書本與古人為友
˙如果相識滿天下，但真正知道自己志向，能與之談心的並無一人，這豈不是寂寞之至？不怕，我們能在書中找到知己，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當司馬遷遇上孔子和屈原：漢代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說過「余讀孔氏書，想見其為人」。他到魯地，看見孔子的廟堂車服禮器，久久停留而不欲離開，這也是其敬重孔子，甚至心中盼與孔子見面之故。
他於《史記》為戰國時的屈原作傳，說自己讀其文章，想到屈原自沉汨羅江，不禁流下眼淚，因而望得見其人。他痛惜屈原才志不得伸，仰慕其剛直不屈之孤高氣節，故心馳神往。
˙辛棄疾與陶淵明：宋代辛棄疾曾有詞《水龍吟．老來曾識淵明》道：「老來曾識淵明，夢中一見參差是」，說自己年老時認識了晉詩人陶淵明，在夢中曾見過他。他仰慕陶淵明，甚至覺得陶淵明未曾死去，仍然凜然生氣：「須信此翁未死，到如今凜然生氣」。自己與他雖相隔古今，心事卻是一樣，彼此猶如心靈相通，如高山流水般的知音。
■小練習
應用例子
同學可嘗試應用上述例子，構思以下兩條寫作題目。
(圖一)
■應用例子舉隅
(圖二)
文：胡詠怡
(香港中文大學中國語言及文學系畢業現職中學中文教師 尤好文字之美，亦慕夫子韋編三絕之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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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笈中文 第08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