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定格：What makes a perfect Home？
【明報專訊】城市空曠，街巷寂寥，餐廳座位上食客零落，車站人龍不復見。平日大型商場的人潮驀然退去，只餘扶手電梯接載着戰戰兢兢的清潔工人在緩慢移動着，城中人恍如被大浪淹過般冲刷殆盡。難得一見的寬敞大道竟形成稠密逼人的低氣壓，伶仃於路上的行人絲毫不覺愉悅歡慰，只管手執白色膠袋，低頭密步前行，從一所超級市場鑽進另一所日用品店，主婦不惜踮起腳尖疾步行走。人們都在問，What makes a perfect Home？這段日子裏，怎樣才能塑造我們的perfect Home，是家中存備藥物，雪櫃塞滿食品，還是，自由自在地行走於城中的角落﹖
人們遂決定留步家中，重複數算着冰箱內早已滿溢的凍肉與菜蔬，竭力地堆疊一箱箱寫滿外地語言的零食與即食麵，茫然間記憶重疊，猛然想起上一次置放着類似的旅行紀念品，已是三年前的光景了。回憶中的聲色無以盈滿三丈見方的斗室，無奈間只能深吁一口氣，繼續滑動手提電話的屏幕，期待遇上缺貨已久的家用漂白水，多買三五七支備用。電話卻突然響起高頻鳴聲，震動不已，脆急密集的警笛鳴聲讓長達數星期安於家室的人們一時手足無措，混沌間一度以為戰火波及身處的城市，霎時又猜想是圍封檢疫的通知信息。定神細看，警報上卻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信息，原來是一所公立醫院劃作特別用途的緊急通知。人們本以為日夜接收紛雜的資訊，早已練就無所動搖的堅強內心，卻受突如其來的警報嚇怕，驚懼頓時轉換成一腔怒氣，逕自在各大交流平台上互訴憤怨，力陳不滿。
我們要問，城市將怎樣誘惑我們的將來？城市為家，本在於她的流動，多個月沒有與友人盡訴衷情，足不出戶的人都轉向社交媒體或天天看劇，我們不是曾聽說過度運用電子產品的影響之類的講法嗎？雖然，也有人奉行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沒了工作，索性盡情玩樂，今朝邀約友好，明日找來舊日知己，還不忘每日上載快測結果，炫耀自己命硬云云。
就在我們配合或不配合各種措施的時候，我們不曉得應該惱怒病毒過度活躍，還是抱怨空氣竟成為幫兇協助病毒滋養，然而，不需要過度憂傷，我們原來已活在城市空靈中，體會着波特萊爾式的憂鬱；也不必過度悲涼，原來城市的本質是藍調，任人怎樣拚命也只不過活在各種無可奈何的自虐中，反正沒有了自身的想像，我們都是被安排的人。
What makes a perfect Home？除非，我們仍舊盼望着流動的痕迹，期許着繁雜的交通，在人與人之間重新活躍起來，重新接連世上的所有，就像米高安哲羅的創造亞當般，神若願意，一觸接連生命萬物的靈。雖然，在手機中又傳來一位友人確診的消息。
■作者簡介
曾笥湲
(香港出生，一直居於沙田。喜歡文字，寫散文和詩，仍在探看自己的方向。畢業於香港大學，現職中文教師。作品收錄於《情味?香港》。)
文、圖：曾笥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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