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庫：仇恨言論vs.言論自由

[2021.01.25] 發表

【明報專訊】自從社交媒體興起，讓人人成為「自媒體」(self-media)，網絡環境更自由開放，大家更暢所欲言。這種網絡文化氣氛不止造就了百花齊放的言論，同時滋養了仇恨言論(hate speech)，使之傳播得更快更廣；加上容許匿名、隱身的網絡特性，讓發表言論者更不負責任、沒有後果地發放各種言論。

在這種資訊環境之下，言論自由(free speech)與仇恨言論之間，地球人應如何取捨？

◆趨勢報告

美國前總統特朗普

的言論＝？？？

近期有關言論自由與仇恨言論最熾熱的討論，一定要數被指是特朗普的支持者2021年1月初闖入國會山莊造成衝突，以及其後不同社交媒體對特朗普帳號所採取的一連串行動，包括刪除了他一些帖文；facebook與旗下的Instagram封鎖其帳號，至拜登1月20日順利就任新一任美國總統為止；而Twitter則決定永久封鎖特朗普的帳戶。

特朗普非常活躍於社交媒體，2017年就任美國總統之後，他在社交媒體上發表的言論一直成為焦點。尤其自2020年的美國總統選舉，特朗普經常在社交平台對選舉結果發表極具爭議的言論，甚至有指他煽動支持者，引致這次國會騷亂。

各個社交媒體隨即迅速應對，禁止特朗普繼續發帖，甚至暫停其帳號，有批評指這有損言論自由。

對於捍衛言論自由，英國女作家霍爾(Evelyn Beatrice Hall)的名言常被引用：「我不認同你的觀點，但我會誓死捍衛你表達的權利。」(I disapprove of what you say, but I will defend to the death your right to say it.)

社交媒體對特朗普帳號作出的舉動，顯然與此名言背道而馳，但地球人需要進一步思考：言論在什麼情况下應該被限制？當某些人擁有相對較大的言論「力量」時，是否該對其發表的一言一論更謹慎、更負責任？甚至需承擔言論所產生的後果？

◆瞬間看地球

你能認出仇恨言論的面目嗎？

日常生活不難聽到「港女」、「肥妹」、「乸型」等稱呼，有些人聽了會感到很冒犯，有些人只覺得是開玩笑，但什麼才是仇恨言論？粗口又算是仇恨言論嗎？某些仇恨言論本身不帶粗言穢語字眼，但可能「難聽過粗口」？

2019年聯合國發表《關於仇恨言論的戰略和行動計劃》指出：「雖然國際上沒有仇恨言論的法律定義，對什麼是『仇恨』的定性描述也存在着爭議和異議，但聯合國認為仇恨言論是因為個人或群體的身分(即他們的宗教、族裔、國籍、種族、膚色、血統、性別或其他身分因素)而攻擊他們或對他們使用貶損或歧視性語言的任何言論、文字或行為交流。這往往植根於不容忍和仇恨，又會導致不容忍和仇恨，並且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有損人格和造成分裂。」

這跟2012年紐約大學教授沃德倫(Jeremy Waldron)在其著作《仇恨言論的傷害》(The Harm in Hate Speech)所寫的相呼應，他指出仇恨言論不能被視為純粹的「言論」，因為煽動對特定群體的仇視、貶抑才是其目標。大家可以想像，言論屬仇恨與否，不是單單因為說了某句說話、用了某組詞語，還要看身處的文化環境和對象，配合上文下理和語境對該言論的理解。

聯合國亦指出：「國際法並未禁止如上所述的仇恨言論本身，而是禁止煽動歧視、敵意和暴力(這裏稱為『煽動』)。煽動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言論形式，因為它明示且蓄意地以引發歧視、敵意和暴力(也可能導致或包含恐怖主義或暴行罪)為目標。國際法沒有要求各國禁止未達到煽動門檻的仇恨言論。不過，必須強調，儘管未被禁止，但仇恨言論也可有害。」從這裏可見，聯合國關注仇恨言論損害某些受壓迫群體的人權，同時亦重視言論自由的價值，不希望以法律限制言論，甚至表明支持以增加言論，而非減少言論作為解決仇恨言論的關鍵手段。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約翰．羅勃茲(John Roberts)曾為《憲法》第一修正案相關案件寫下主要意見書，對類似觀點有更深刻的演繹：「言論具有強大的力量，可以激發人們採取行動，使人因為喜悅或悲傷而落淚，以及……引發強烈的痛苦。根據擺在我們面前的事實，我們無法透過懲罰發表言論的人來應對這樣的痛苦。作為一個國家，我們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保障針對公共議題而發的言論，即使具傷害性的也包含在內，以確保不致扼殺公開辯論。」

而實際上，有些國家制定了與仇恨言論相關的法律，例如：德國法例不容許公開支持納粹、種族仇恨；法國在2015年推出《國家行動計劃》以管制網絡的反同性戀仇恨；加拿大禁止公開發表煽動對特定族群的仇恨言論，因為「宣傳仇恨並非言論自由」。即使沒有仇恨言論相關法律，其他現存法律本身，在某程度上都保障了避免仇恨言論所引起的一些效果，例如誹謗。

或許，包括仇恨言論在內，各種言論百花齊放的同時，這種對於言論的討論亦應更豐富和持續。

◆趨勢報告

從古到今，仇恨言論一直都在

仇恨言論其實從來都存在，只是以不同形式展現，而多數跟種族、性別歧視有關。今天，網絡演算法(algorithm)令熱熾的仇恨討論更「熱門」，加上資訊碎片化(fragmentation)、語境崩塌(context collapse)等媒介與資訊現象，仇恨言論變得更顯現、更突出、更「多樣」，甚至更具煽動性。

根據以上仇恨言論的嚴謹定義，大家未必經常遇上仇恨言論，卻被充斥網絡、無所不在的負面和惹人厭惡的留言或言論包圍。

從厭惡到仇恨言論的光譜有多闊？怎樣定義每一個言論？在嚴重程度方面，又有怎樣的差別呢？希望地球人透過以下案例能細思這些問題。

◆火星案例

《雙層公寓》的木村花(2020年)

由日本富士電視台製作、在串流平台Netflix熱播的真人騷節目《雙層公寓：東京2019-2020》(Terrace House)2020年中突然被腰斬停播，原因是參與節目的22歲職業摔角手木村花(Hana Kimura，暱稱小花)自殺身亡，事件令全球追看的觀眾詫異。

事緣另一節目參加者小林快洗衣服時，誤把小花的摔角服一併放進洗衣機清洗、烘乾，令小花的摔角服縮水，二人發生爭執。節目播出後，小花旋即成為網民的攻擊對象，在社交媒體收到大量惡意留言和謾罵。

她曾在社交媒體表達難過情緒：「每一天，收到近百則非常直接的留言，我不得不否認，我真的受傷了！心裏有『結束生命吧！』、『消失吧！』的想法。」但網民仍沒有放過她。她在社交媒體即時動態向愛貓道別，最終悲劇收場……

這宗悲劇，除引發大眾質疑真人騷被節目人員操控、塑造木村花不討好的形象角色；亦有批評網民針對小花的仇恨及惡意言論，其中一名大阪男子便因為看了節目後討厭小花，曾在她Twitter上留言「你活在這世上有價值嗎」、「你什麼時候要死」，這名男子其後被捕，並接受警方調查。

●火星補品

對抗仇恨言論

既然仇恨言論或惹人厭惡的留言不單純是言論，更可能造成嚴重的實質傷害，每個地球人除了要擁有強大的心靈，了解媒介環境背後的操作之外，我們還可以從以下各方面着手及思考，在保障言論自由之餘，如何一同對抗仇恨言論：

→ 立法

→ 教育

→ 網絡平台規管

→ 對話

除了認清「haters gonna hate」(討厭你的人無論如何都會討厭你)，來自美國的演員、作家兼影片製作人迪倫馬龍(Dylan Marron)的「Conversations with People Who Hate Me」(跟討厭我的人對話)計劃，為如何以對話對抗仇恨言論，作了最佳示範：code

文：火星媒體 Mars Media Academy

圖：路透社、資料圖片

[通通識第69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