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愛情影響一個人的選擇，當甜蜜的愛情流走，兩人相連的關係只剩下空殼，浮沉於塵世當中。食物的比喻加上文字的感染力，往往營造出叫人無奈、哀傷的片段，讓我從舊生F的故事說起。

「出來吃飯吧！我10月會到日本讀日文。」舊生F在WhatsApp拋出了這句說話，我沒法即時反應過來。F大學畢業後去了當雜誌記者，整理舊事，報道新事，就這樣安穩的過了幾年。「說得不好聽就是『不思進取』！」F在我面前引用前女友的說話，重新界定了自己的「安穩」工作，然後拿起茶餐廳的餐牌。F當記者的工資不算高，相比他的前女友任職老師，更有一段距離，這不免成為他們倆的敏感話題。

F自知沒主見、沒目標，比較貪於安逸，前女友與他愈見不合，最終分手收場。這促使F思考將來，他決定放棄工作，將積蓄投放在興趣上，準備到日本讀書，他再看了看另一面的餐牌。「我今日要食炒出前一丁！臨走前想食一次。」F無視餐牌上安排好的「是日午餐」，依自己的口味，點了貼在牆上的「廚師推介」─「XO醬雞肉炒出前一丁」。平日食飯隨意亂點的「無所謂」先生，今日變成有主見、有目標的食客，我在餐桌上看到F立定決心的轉變。

愛情影響一個人的選擇，小說也有相似的情節。或者受到萬聖節臨近影響，我隨手揭開李碧華的《胭脂扣》，是一個講述女鬼的愛情故事。小說從女鬼如花回到陽間開始，她曾經是煙花之地石塘嘴的紅牌妓女，於1932年過世。如花出現於現代社會，只為尋找愛人十二少，十二少是南北行的富家公子，與如花相戀後希望過自食其力的生活。不過兩人無法面對拮据的環境，最終雙雙吞鴉片殉情，換來陰陽殊途的分隔，如花香消玉殞，十二少被救回，苟且偷生，為愛情遺下了悲劇的結局。

現代情侶袁永定和凌楚絹同情如花的遭遇，傾力幫她尋找十二少。其間好奇追問吞鴉片的事，如花說吞鴉片「像吃豆沙一樣」，回答得輕描淡寫。阿楚是追求浪漫的人，聽後覺得殉情夠淒美。相反，袁永定是理性的老實人，坦白說自己「不敢就不敢」，兩人性格上的差異清楚可見。之後，袁永定吃豆沙餡糯米?想起吞鴉片，也受到心理影響，吞嚥不下，這就能明白吞鴉片殉情所面對的恐懼有多大，襯托出如花對十二少的癡心。

《胭脂扣》�堣@段如花搓湯圓的情節令我印象深刻，點出如花與十二少的感情只能以悲劇收場。如花是妓女出身，不懂下廚，與十二少同居後，嘗試改變自己，學習開粉糰、包片糖、搓湯圓，可惜湯圓「圓是不怎麼圓，怎樣搓都不圓」，湯圓有團圓的深意，行文好像在暗示他們的感情和食物一樣，都不能圓滿，即使有多努力，終歸都是徒勞無功。因為湯圓包裹不好，沸煮時片糖接觸到熱水，「糖的芳蹤，杳不可尋，那湯圓，成了一個空心的物體，在水中漂漾」，食物的比喻加上文字的感染力，營造出叫人無奈、哀傷的片段，當甜蜜的愛情流走，兩人相連的關係只剩下空殼，浮沉於塵世當中。

我從社交媒體得知，F已經抵達日本，開始新的一頁。祝願他能夠堅持自己的口味，找到一條適合自己的路。

文﹕蕭欣浩

作者簡介﹕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講師，曾任法國餐廳廚師，熱愛飲食、旅遊、寫作。

文：蕭欣浩

圖：資料圖片

[語文同樂 第27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