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專訊】「毀三觀」是中國的網絡流行語，是指一些顛覆我們傳統三觀即「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的事物。如此說來，2015年底日本NTV播出的電視劇《偽裝夫婦》，也可算是毀三觀了。正如本欄上期文章指出，雖然日劇在21世紀已回應現實中日本社會的改變，開始描寫婚姻與家庭的多樣性，如單親、單身、同居等，然而在大多數日劇中，一男一女的異性戀情與家庭還是絕對的主流。《偽裝夫婦》一劇，不單描寫偽裝了結婚的「形婚」(即形式婚姻)，更把同性戀和同性家庭放上「枱面」探討。
同性戀的題材不是沒有在日劇中出現過，但一般只在配角或支線發展上，同性情愛(尤其是男性間)甚少會是主題或主角所屬情節，例子有Innocent Love、《是誰偷走我的心》、《帥哥偶像》等等，而很多人都有印象的，卻可能是《交響情人夢》中暗戀着千秋王子(玉木宏飾)的真澄(小出惠介飾)。還有就像《花樣少年少女》中，堀北真希喬裝男生進入男校就讀，令校內男生「神魂顛倒」，以為自己「變攣」的疑似同性戀情節。
愛可超越性傾向?
(以下劇透，慎入)《偽裝夫婦》一劇中，嘉門尋(天海佑希飾)是一個好像戴着面具生活的圖書館管理員，看上去總是笑容滿面、溫文大方。她年紀四十有五卻還是單身，而且私底下討厭與人交往，並毒舌吐槽不斷。一天，她和在大學時代傾慕、但被拋棄的幼兒園長陽村超治(澤村一樹飾)偶然重逢。
超治的母親病重，懷著想兒子「成家立室」的心願，超治於是要求和尋「形婚」，成為同寢共食卻有名無實的「偽裝夫婦」。之後他們雖然日久生情，但超治卻原來傾心於一名「小鮮肉」：搬運員丸保。另一方面，被前夫家暴而害怕男性的單親媽媽詩織(內田有紀飾)向尋告白示愛。
和中國社會一樣，傳統日本社會對同性戀雖然不算很開放，但「男色」在貴族階級中並不罕見，反而到了現代社會才成了禁忌。在普及文化中，異性戀因此成了主流。本劇以同性戀為劇情的主線，顛覆了主流，在日劇中可能不會絕後，但肯定是空前。
另有同性對像 婚姻如何收場?
劇情發展到後半部更是「火爆」，不單超治，連尋也發覺自己有「雙性戀」的傾向。後來他倆「偽裝夫婦」的關係被拆穿，解除了偽裝結婚的關係，並相約1年後把各自交往的對象介紹給對方。那一年，超治和丸保在一起，尋則和詩織同居了一段時間。但超治和尋重逢之後愛火重燃，最後兩人各自和伴侶分手，又走在一起，結局暗示他倆同居。
劇集想說的大概是，愛情可以超越性傾向，不論人是「攣」是「直」，有愛就可以在一起。但該劇卻將種種複雜的同性、異性關係玩得出神入化。該劇的編劇遊川和彥在早前的作品《比誰都愛媽媽》、《學校沒有教的事情》都已加進同性戀的情節。到了《偽裝夫婦》，遊川和彥更寫得非常圓熟，超治把「直男也拗攣」，尋也被詩織和小女孩感動，準備當她的「父親」，也是別開生面的劇情。
常言道電視劇是現實的反映，但不是現實的全部。雖然該劇對同性戀者態度相對包容、開放，但主角最後也不能貫徹性傾向和同性戀人「共諧連理」，逃不開要和異性一起的「命運」。而且，在日劇中，同類題材更是極端異例。
同志描寫 仍有標籤
在英國、美國，描寫同性戀或同性伴侶的劇集不時出現，尤以英國為甚。在相對保守的地區、如日本、韓國，對同性戀者的描述就以戲謔為主調，就算是《偽裝夫婦》中的超治，也明顯有「娘娘腔」的演繹。
香港的情況又怎樣？我們對同性戀等小眾性傾向的態度又是怎樣？平等機會委員會委託中大亞太研究所性別研究中心撰寫、2016年公佈的報告，是很好的參考資料。研究小組做了一項電話調查，訪問了1005名成年人，有29.1%對同性婚姻表示支持和26.1%人持中立態度，但42.4%表示反對。問及他們對性小眾的看法(見表)，雖然已有超過四成人認為同性戀成年男女有性關係「完全沒有不恰當」，但也有差不多同樣數目的受訪者覺得「完全不恰當」或「幾乎完全不恰當」。
大體上，香港公眾對同性戀只能說莫衷一是，雖然已有改變，但還未算普遍接受。同學或可在專題研習中，以港劇為題材探討這問題(雖然以港劇的水平，要大量觀看真的有點辛苦)？大家可以運用內容分析方法來探究一下，在比較保守的氛圍下，香港普及文化中對同性戀 / 同性婚姻的處理是怎樣的？如何描寫同性戀者？劇中其他人對他們的反應又是怎樣？。
•公眾對LGBTI 行為態度(見圖)
作者簡介
趙永佳，大齡社會學宅男，熱愛觀察、研究社會，並以社會學角度大量閱讀動漫、日劇與韓劇。「兼任」中文大學社會學系教授、亞太研究所聯席所長。近年致力推動高中通識科發展、歷任通識科科目委員會委員、主席。(cuhksoci.wordpress.com)
■相關概念
1. 性傾向： 性傾向是指一個人對另一性別(異性戀)、相同性別(同性戀)或者同時對兩種性別(雙性戀)的人在情感上、浪漫感覺及/或情慾上持續地被吸引。
2. 同性戀： 曾被視為一種「病」，但1973年美國精神病學會(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正式將「同性戀」自「精神疾病」項目中刪除。不過傳統中華文化著重傳宗接代，出現不少男同志隱藏性向與異性結婚生子，這些妻子被稱為「同妻」，衍生不少社會問題。
3. LGBTI ： 即女同性戀者(Lesbian)、男同性戀者(Gay)、雙性戀者(Bisexual)、跨性別人士(Transgender)、雙性人(Intersex)。他們大致認同面對的最大議題，就是跟主流社會對性別規範不一致所帶來的問題。
延伸閱讀
平等機會委員會、香港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性別研究中心(2016)，《有關立法禁止性傾向、性別認同及雙性人身份歧視的研究報告》(www.eoc.org.hk/eoc/upload/ResearchReport/20161251750347478561.pdf)、「公眾電話問卷調查研究結果補充資料」
文：趙永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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