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在中美之間保持相對平衡
3個月前,越共總書記阮富仲訪華,與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會面,達成重要共識;7月,阮富仲訪美,受到貴賓式接待,並發表聯合聲明,加強防務與經貿合作。越南放棄一邊倒外交政策,致力在大國間保持平衡。江迅
世界主流媒體幾乎都用「歷史性」、「標誌性」、「里程碑」這樣的高級形容詞,描述越南共產黨中央總書記阮富仲7月6日至10日訪問美國之行。這是越共最高領導人首次正式訪美,並受到美國總統奧巴馬「貴賓式」接待。美國總統在白宮會見越共總書記,這在越南歷史上是前所未有,在美國外交史上也是首次。越南和美國雙方會晤後發表《越美關係願景聯合聲明》,也用了「歷史性」這一詞。
越南駐華大使館一位外交官日前接受《亞洲週刊》訪問時聲稱,越美雙邊關係歷經滄桑巨變,總書記阮富仲應邀訪美的意義用上述這些詞來描述,可以說並不過分。越美戰爭結束40年和越美關係正常化20年之後,曾經是彼此「舊仇」的越南與美國結成了「朋友」,並從2013年至今建立了「全面伙伴」關係。當下是兩國回顧過去,面向未來的重要時刻。至於北京對越美兩國間的這次外交行動的評價,總體上相當平和,雖然網絡上有些網民對越南的不滿情緒依然激憤,但北京多家主流媒體的評述卻顯得克制,評述也算公正。
阮富仲訪美整個行程獲得貴賓式接待,雖然美國沒有給予紅地毯、鳴禮炮、儀仗隊、國宴等最高級別的國賓禮儀,但畢竟在白宮舉行了歷史性雙邊會晤。作為此訪的重頭戲,奧巴馬7日在白宮會見他,會談圍繞如何深化美越合作展開。奧巴馬在會談後表示,美越兩國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發展建設性關係,他與阮富仲討論了《跨太平洋戰略經濟伙伴協定》(TPP),稱兩國在這一問題上合作「潛力巨大」。不過他坦言,美越在「政治哲學和政治體制上」仍繼續存在「顯著差異」。
阮富仲說,他深信越美兩國關係將在未來繼續發展前行,他邀請奧巴馬訪問越南,奧巴馬接受了邀請,不過沒有提及具體訪問日期。越南外交戰略研究所副所長陳越泰認為,越美此次達成的共識主要有三個方面:經貿方面達成了關於TPP談判的共識;雙方加強在安全和防務領域的合作;雙方承諾加強在教育、衛生、環境、人員交流等領域的合作。
北京的越南問題學者普遍認為,美國出於「亞太再平衡」戰略等因素考慮,希望加強與越南關係,而越南出於自身需要謀求與美國走近。越共既定的國防政策是堅持「三不」方針,即不參加軍事集團或軍事聯盟、不准外國在越南設立軍事基地、不依靠一個國家反對另一個國家。越南的外交政策是「獨立、自主、開放、多樣化和多方位」,在某種角度上可解讀為在中國、俄羅斯、印度、美國等諸多區域和世界大國之間,尋求和保持相對平衡。自上世紀八十年代末,越南開始革新,越南的外交政策就作重大調整,拒絕「選邊站」,放棄「一邊倒」政策,是越南不二選擇,也是東南亞絕大多數國家的選擇,因此,越南不會完全倒向美國,不會因此改變在大國間尋求平衡的外交方針,迥異的意識形態也決定了越南與美國難以完全相互信任。越美間的合作,有的確實與南海爭端存在直接或間接關聯,但遠未到「聯手對付中國」地步。
對於有熱中軍事的網民評論說,越美「結成軍事聯盟對付中國」、「美國拉攏越南遏制中國」,還有關於「金蘭灣軍事基地」的傳聞和推測,北京的越南和東盟問題學者認為,這些說法目前看尚屬言過其實,是無稽之談,不排除是有人蓄意挑撥中越關係,輕信這些說法,就是上當受騙。
越美聯合聲明乏新意
針對越美聯合聲明涉及南海形勢,一些外媒則稱美越可能「聯手對付中國」,對此,新華社世界問題研究中心研究員、越南問題權威專家凌德權認為,越美聯合聲明中的措辭看來是精心推敲過的,看不出有什麼新意,這些內容最近幾年來在各種多邊和雙邊文件中都曾出現過,有些說法甚至與中國的立場並不完全對立。越美TPP談判進展如何?前景如何?凌德權認為,TPP是這次越美首腦會晤的重要內容之一,但顯然還沒有取得真正意義上的突破。越美聯合聲明有關TPP的段落所用的關鍵字是「希望」、「努力」等,越美完成TPP雙邊談判還有一段路要走。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越南問題專家張學剛分析認為,越南和美國急切地想要促進關係。2015年正值越南戰爭結束40周年,也是美越邦交正常化20周年。美國曾多次表示希望成為越南的首位投資國,美越兩國近期軍事合作也有所增加,主要表現在雙方軍事人員互動頻繁,美國部分解除對越武器禁運。
越南正積極籌備2016年初舉行的越共十二大。越南作為中等規模發展中國家,十分重視與大國關係。這些大國包括聯合國安理會五大常任理事國,還有日本、印度、澳洲等國。值得注意的是,2015年,阮富仲兩次重要出訪就是選擇中國和美國。3個月前,阮富仲訪華,與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等黨和國家領導人達成重要共識,其中包括妥善處理好海上問題、管控好海上形勢。4月7日,阮富仲在與習近平會談時說:「我多次訪華,親身感受到中國國家的發展和人民的幸福。」阮富仲歷數兩國「老交情」:「越中關係走過65年歷程,友好合作是兩國關係主流。越中同志加兄弟的友誼是胡志明、毛澤東等兩國老一代領導人締造的,我們有責任繼承。」他用3個「都」字歸納兩國共同點:「都在致力於建設社會主義的偉大事業,都堅持共產黨領導,都在推進全面改革革新。」2015年是中越建交65周年。自1992年首次訪華以來,這是71歲阮富仲第七次來中國。
因為歷史原因,越共總書記多來自社會主義根基深厚的越南北部,阮富仲也不例外。阮富仲生於1944年,是越南主體民族京族人。他畢業於河內國家大學語言文學系,進入越南共產黨中央機關刊物《共產主義》雜誌社,1991年任總編輯,1994年成為中央委員,後歷任河內市委書記、越南國會主席,2011年1月當選越共中央總書記。在越南民眾眼裏,阮富仲個人政治風格是「有德、有才、有能力、有眼界」。在諸多越南問題的學者看來,阮富仲比較溫和,善於平衡黨內外的關係。在越南政壇,阮富仲被視為「穩健派」,有人形容他「像慈父般」,不過,也有人覺得他有點「軟」。在北京東盟問題學者普遍認為,阮富仲是「越南共產黨理論家,是老一代資深政治家」。
阮富仲率先訪華,顯然是看到與中國合作的重要性。「遠親不如近鄰」,中國是越南最大交易伙伴,是僅次於美國的越南第二大出口市場。越南則是中國在東盟第二大交易伙伴,僅次於馬來西亞。根據越方公布的資料,截至2014年底,中國在越南共開展1,082個投資項目,註冊資金總額79.4億美元,在對越投資的101個國家和地區中位居第九。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將在基礎設施建設及海上互聯互通方面,給越南經濟帶來發展空間。
中越存在海上問題
不過,中越之間有傳統友誼和現實合作,也有客觀存在的矛盾。兩國歷史遺留的陸地邊界問題、北部灣劃界問題已成功解決,而今期待解決的主要是海上問題。2014年5月,中國在南海西沙群島附近進行石油勘探,遭越方強烈反對。越南曾爆發示威,襲擊中資企業。
示威砸搶事件影響旅遊業發展,據越南文化體育與旅遊部旅遊總局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2015年上半年訪問越南的外國遊客約380萬人次,比2014年同期下降一成一,其中,中國大陸遊客81.4萬人次居首位,遠超第二位韓國的55.3萬人次,在外國遊客中佔比最大的中國大陸遊客下降二成八。
有北京學者認為,阮富仲處理越美關係,需考慮多方面因素:一方面,美國並不能像中國的「一帶一路」為越南經濟帶來巨大發展空間;另一方面,美國從來沒有停止過改變越南的政治體制、破壞越南社會穩定的活動,這也讓越南時刻警惕。越南一方面對美國的拉攏積極回應,另一方面又對美國所希冀的雙邊軍事「深度合作」小心翼翼。